血竭的事,吴父最终只告诉了吴大舅,便是银子,也只拿出了十两碎银。
余下的四张银票,都叫他给收了起来,准备等女儿女婿回来了,再给他们送去。
便是只有十两,也叫吴大舅吃惊不已了!
吴大舅看着为人老实,实则心里自有一杆秤。否则当时他就不会偷偷的叫来吴父,而是嚷嚷的大家都知道了。
“这事儿说来是棉棉的运气……你也莫要再声张,便是你媳妇,也别叫她知道了。”人多口杂的,难免漏出去。
再者,老大媳妇毕竟还有个娘家在,别人她能忍住不说,自己娘家也能吗?
未必。
“我晓得的,爹。”吴大舅明白了自家老父亲的意思,点了点头。
说他一点都不眼红,那是假的,尤其是在外甥女那儿还有好几块‘土疙瘩’的前提下。
可他爹素来说一不二,再者他也是疼妹妹的人,妹夫如今又没法去做活了,老天爷赏了银子,想来也是为了贴补他们一家。
木棉看着这父子二人交流,心中微动。忽然搬起一块中等个头的血竭放在背篓里,剩下的都推给了吴父:“都给姥爷。”
财帛动人心,若是没有经历过前世,她未必能做到这样大方,可正因为经历过,所以她才明白,多少钱财都是空的。
在这个世上过活,若非有钱有势,就只能老老实实的求个稳妥。
乍然暴富,对她们这样的农家,并无好处。尤其她家除了受伤的爹,就只有一竿子极品亲人的情况下,拥有五个成年儿子的吴家显然更靠得住。
对她的举动,吴父十分吃惊。
“棉棉,你可知道,这些都是银子?可以给你买许许多多肉吃了。”
光吃肉,怕是可以吃上好几年!
“我知道的,姥爷。”她点点头,指着剩下的三个血竭说:“肉肉给姥爷和舅舅们吃。”
这孩子……
吴父的眉眼间渐渐染上笑意。
“好,听我们小木棉的!”他道,又伸手将那个小个的血竭拿出来,把最大的一块放进她的背篓,又用其他的草药给盖住,笑道:“不过,这个才是我们木棉的。”
那最大的一块,比那三块凑起来也小不了多少。
吴大舅对此并没有疑义。
这东西本来就是小木棉找到的,当初他们还以为是土疙瘩,合该都归了她才是。
如今外甥女大方,他却不能太贪心。
按他的意思,最大的本也是该给陆家留着的。
等陆喜和陆吴娘回到吴家,已经是三天之后了。
吴父将血竭的事情跟他两人都说了,只没说那是木棉自个找到的,只说是几个孩子玩的时候,木棉瞎猫碰着死耗子找到的。
陆喜虽然有些疑惑,总觉得太巧,但岳父既然这么说了,也就没多问。
那银票陆吴娘最终只拿了两张,有着二十两,足够他们家生活了。陆喜的脚日后也是能好的,只是会一瘸一拐的,这倒另有个好处,日后徭役便再用不上他了。
陆家总不好让陆博一个半大的孩子去服徭役吧?
不过,她显然低估了陆母的狠心。
且不说吴家这头的盘算,陆家那边,已经鸡飞狗跳了好几天。
陆喜伤了不能再服徭役,可官差给了养伤银子,陆家的徭役却并没有取消。
陆家儿子多,总要再去一个才是。
所以听到小儿子受伤的那一刻,陆母心中生出的并不是担忧,而是厌恶。
连服个徭役都能出差错,果然是个克父克母的东西!
可官差却不会听她发牢骚,他们只要人。
她倒是想让陆博去呢!可惜陆博只有十二岁,年岁太小,人家不要。无奈之下,只能让三儿子去了。
老大是要给她养老的,家里的长子嫡孙都金贵,自然不能从他家出人。
老二老三她其实更偏疼老三,可谁让地里的活得有人干呢?
老三爱偷懒她也是知道的,他一向聪明,想来服役的时候,他自己会找空歇着的。
家里的活计却不能耽误。
家里也就老二和他的两个儿子勤快能干些,但两孩子却不像他们的爹那么听话,若是老二走了,她怕不是压不住两个孙子干活的……
没奈何,只能让老三去了。
陆母却不知,这陆寿在家虽然总是能偷到懒,那也是因为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缘故。
可工地上的工头和官差却不会这么纵着他。
为此,陆寿在工地上很是吃了一番苦头,甚至因此和她离了心……
此乃后话,暂且不提。
陆母对陆喜的不喜更上一层,以至于他在岳父家养伤呆了好些日子,她竟是只作不知,连上门看他一眼都不曾。
再孝顺的人,到这地步,心也要凉了。
陆喜也不好久居岳家,幸好血竭给力,他伤口愈合的挺快,过了半个月,便找了牛车回了村。
这个时候,陆母也不好再不露一面,到底还是带着两个儿媳过来过来看了两眼——这些日子,老三去服了徭役,她那三儿媳妇越发的多懒,只是不好说她。
“你的伤怎么样?”她看了看小儿子的脚,包的严严实实的,也看不出如何,便问道。
陆母心里盘算着,若是小儿子伤的不重,养上几天,就让他去替了三儿回来。
这徭役虽然过了大半,可还有小半个月呢!
“已经好些了。”对自己母亲的关心,陆喜有些淡淡的。他受伤都多久了,这才等来一句关心,说实在的,他真的没觉得有多感动。
“哦,这都许久了,怎么还躺着呢?”陆母心里怀疑,嘴上带出两分来,说完又觉得不妥,补了句:“到外头晒晒,也能好的快些。”
陆喜哪里还能不明白她的盘算,心底越发的冰冷,只道:“多谢娘关怀,只是我这脚好不了了,大夫说了,就是好了,日后也瘸了,别说服役,就是下地干活,都得缓上几年。”
把他分出去的时候,就没有给他分过田地,后来他自己买了点。每每干完自家田里的活,他也会帮衬帮衬家里——如今想想,这些个孝心,都像是打了水漂。
他知道他娘忌讳自己克父,可再怎么忌讳,做亲娘的绝情到这个份上,也是世间少有!
“这可怎么好!”陆母其实也猜到几分了,只是装作不知罢了,转了转眼珠子,道:“幸好……官差好歹赔了些银子……”
不说帮衬,还惦记上面给的治伤银子!
陆喜的面色越发的冷了:“银子为了治伤已经花完,眼看抓的药也要吃没了,娘若是手头方便……”
“哎,我哪有什么银子。”不等他把话说完,陆母急忙驳了。
陆喜闻言闭上嘴不再说话。
陆母也知道自己话说的太急叫人寒心,讪讪的道:“你好好歇着吧,家里还有活,我们这就回去了……”
说罢,带着两个儿媳头也不回的走了,并且,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再没有来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