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选侍不过是例行去了一趟坤宁宫请安，回来的时候，就不是应选侍了。
小院子里的小桃姑娘和三个粗使宫人面面相觑。
“娘娘说了，我可以在锦乐宫选一间大一点的院子住着。”应才人笑的可开心：“还说你们几个都归我了，开不开心？”
这都是什么神仙问题？
小桃微微一笑，她本就是应选侍、不，应才人的宫女，她去哪都得跟着她的，因此也只是对自家才人升职一事表示很开心。“奴婢恭喜才人。”
当然，主子升职，意味着她也跟着水涨船高了，也不能说对她没有半点好处。
那三个粗使宫人就不一样了，简直堪称喜极而泣！
从今儿起，她们就不是无依无靠的粗使了，哪怕她们的主子只是个才人，哪怕她们还是当粗使，那也是有主子的粗使了！
连忙跪下谢恩：“谢主子提拔！奴婢们当尽心尽力伺候主子！”
应选侍哪里被人跪过啊！
顿时急的手足无措，恨不能生了三只手，一下提起她们仨：“别别别，我受不起，我怕折寿的呀，你们跪我做什么？”难道不是该我说谢谢？
从今往后就得受你们几个照顾了。
“……咳咳，”焦姑姑轻咳了声打断了应才人的疑惑：“才人该叫起才是。”
“喔喔喔！”她打鸣公鸡似的连连点头，一摆手，自觉似模似样：“都起来吧！”
底下三人这才喜滋滋的起身。
焦姑姑眼前一黑。
怪不得娘娘让她来教才人规矩。
这满屋子，怕是就属她们才人最没有规矩！
“才人，您这宫规，怕是得从头学起。”焦姑姑毫不客气的直言不讳：“您这规矩，也太差了些。”其实这话都算是说的委婉的。
应才人委屈：不不不，我没有！这个锅，我不背！
顶着焦姑姑严厉的脸色，应才人默默吞下了反驳，绷起脸来起揖，决定认真虚心的求教：“劳烦姑姑了。”
唉，做人真难啊！
……焦姑姑表示没眼看——你一个好好的宫妃，到底去哪里学的书生的礼节！
其实也怪不得应才人，原身也没给她留什么有用的东西。
在康王府的时候，原身是伺候人的丫头，还是那种粗粗笨笨，唯有忠心可鉴的那种丫头。听话爬了男主子的床，也就那么一次，没过多久，康王府就陷入了兵荒马乱中。
能不乱吗？
老皇帝那一阵身体不好，男主子女主子天天进宫表孝心，好不容易当了帝后，又要哭灵守孝安抚各位太妃和兄弟姐妹，再有之后的迁宫、登基和封后大典，哪一件不是很耗费体力的活？
这期间，皇后娘娘也只有落了胎之后，才得了几日清静。又哪有时间给她好好养身子，这病根怕是已经落了下来，只不过现在年纪轻，不显出来罢了。
自己尚且顾不上了，哪里还会记得去教一个丫头宫里的规矩？
再加上原主就是个老实性子，进了宫她也是无召不出，倒也显不出规矩差来。起先她也跟应才人似的日日去坤宁宫请安，但皇后那会心绪还没调整过来，显见是烦她了，就让她不用日日过来，十天半个月的来磕个头就是，原主也就照着办了。
她那低位的位份，原也没有资格日日来给皇后请安的。
按理说，她这是听话，本也没什么错。可皇后娘娘心里那会正不舒坦，旁人也就罢了，她到底是身边曾经得用的丫鬟，还一直标榜忠心的，可不就显得虚情假意了么？
渐渐地，皇后便忘了还有这么个人了。
一开始是有意无视，耐不住原主自个也是无声无息的存在，慢慢就真的忘了。
宫里来来去去，人总是替换的最多的，忘了个把人，根本不稀奇。
而皇帝身边的美人儿渐渐多了，忘记一个只睡过一次、压根没有印象、还不会争奇斗艳争宠的木楞女子，就更理所当然。
应才人其实不解，原主想要什么呢？若是想要宠爱，也不见她争取，若是想要皇后的谅解，也不见她请求，她什么都不做，谁又会给她？
哪个世上，也没有不劳而获的好事。
亦或者，她两者都不想要，只是想好好活着。
她后来的生活称不上好，倒也一直活了很久。
在这深宫里。
寂寞、空虚又沉默的活着。
深宫老嬷，男人最……打住！
应才人冷不丁打了个寒噤，刹时摆脱了胡思乱想，感觉自己棒棒哒。
原主那辈子，平淡到冷漠，甚至宫中任何的一场争斗，都不会波及到她身上，哪怕她曾是皇后的婢女，哪怕她身份地位。
这存在感，也是弱的没谁了。
应才人觉得，她大概只是想活的更有尊严一些，不想被所有人忽视个彻底。
因为自己做不到，所以干脆拉了她垫背……啊呸！是帮她达成心愿。
焦姑姑的第一课，是从睡觉姿势开始的。
为什么呢？
应才人觉得很疑惑。
毕竟在她的印象里，最开始不应该是学些基础的规矩吗？比如什么请安啦，端茶的姿势啦，走路的姿态啦，仪表啦，控制表情……之类的。
不是说，皇宫里，只能笑，不能哭的嘛？
焦姑姑真想伸出食指在应才人的脑门儿上使劲儿的戳戳戳！
知道她蠢，但也没想到她是这么蠢！
“作为宫妃，”焦姑姑刚开始解释，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怀疑自己的判断是不是真的有误——就这货，除了一张脸，还有什么值得皇帝惦记的？这傻逼性格吗？到底还是没说出来，娘娘既然让她来教，可见是还要用她的意思，那么伺候皇帝，也是迟早的事：“自然是以皇上为重，若有朝一日您应了喜，就该知道面圣的规矩。当然，陛下宽厚，待主子们并不严厉，寻常的规矩您都懂，改日做一遍掌掌眼便是，很不必从头学起。”
所谓‘应喜’，就是类似皇帝翻了牌子，被选中的宫妃去陪床的意思。
皇帝哪里会翻她的牌子呢？
“姑姑，我觉得您多虑了……”应才人下意识就要反驳。
“闭嘴！”焦姑姑都不用过脑子，就知道眼前这位是想说啥，也不想听，下意识就呵斥打断了，脸色难看的，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到底还记得这位是宫妃的身份，压下火气努力的和颜悦色：“不管陛下怎么想，您的睡姿仪态必须好！”
毕竟皇帝白日里忙碌操劳辛苦的很，晚上当然不能被枕边人的诸如磨牙打呼噜睡姿不雅等问题打扰的歇不好觉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