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来,不仅土地分割问题没有得到解决,还吵得你看我不顺眼,我看心烦的。
大家都借着夕阳残留下的余晖之光赶这回家吃饭去了,来的时候没料到会出现今天这种情景,也就没有准备手电筒。所以,家离这儿远的还得赶紧着走,不然这一路上不仅坑坑洼洼的容易摔跟头。
夜幕降临,云芙住的小破屋又恢复的沉闷的寂静。
本是阳春三月的天,却因为这有些过分的凄清而蒙上一层寒凉之气。
这歪歪扭扭的补丁屋,电线因为大火焚烧过后就没去接通,云芙此时用来照明的是领居家搁置多年的煤油灯。灯芯早已不能用了,好在这种灯维修跟它的制作一样,都很简单;制作时一个棕色敞口玻璃罐,盖上一块薄铁皮,铁皮中间用钉子戳一个孔,再找一根长度适宜的棉线穿过这个孔,拉出来两三厘米长的棉线就可以了。
使用的时候在灯芯下的玻璃罐子中倒入煤油,将作灯芯的棉线用煤油侵泡过后,就可以使用了。
灯芯很容易坏,因为它经常会因为煤油没有或是量太少而被燃烧,所以,灯芯要经常换;没有棉线的时候,就经常看见家里的大人去棉被的缝隙处扯出一点棉花,搓一搓,搓成长条来替代棉线作灯芯用。
它的制作简单也注定了其弊端诸多不计其数。
长期用惯了电灯的眼睛在这盏煤油灯昏暗模糊的光线下,像一个瞎子一样的磕磕碰碰的在小屋忙碌着。
大火焚烧了家里除了云芙之外的所以有,现在屋子里仅有的几件炊具都是周围领居可怜云芙赠送的:一把烧开水的水壶,常年的烟熏火燎使其颜甚煤球,上面泛着一层油烟的光泽;一口炒菜的铁锅也是同一色系,除此之外还是断了柄的;还有一个大碗,一个勺子,一个盘子片,碗和盘子都是陶瓷的,勺是不锈钢的。
这便是云芙现在所有炊具,今天,她自己撑着努力的煮了一碗面,用了一些前几天办丧事用剩下的一些跳了煮了一个汤,将就着这一顿晚餐。
这一个夜里,同前几天夜里一样,云芙总是一次又一次的从惊悸中醒来。就算不醒时也总是噩梦不断,仿佛积压了几辈子噩梦似的,都迫不及待的在这时齐齐涌现。
这几天里,是云芙几十年来最讨厌睡觉的时候。
前一次的这时,她虽然难受,也害怕,但还是厚着脸皮呆在奶奶家,不像现在一样时时做噩梦。
可现在云芙不想去了,因为这时候过去,不仅遭人嫌弃,还落人口实。他们更有理由收回那些土地了,不去可能也不能打消他们的念头了,但好歹每增加他们分地儿的筹码,冲这点就足以让她留在这里了。
因为只要土地交出去了,以后自己寄人篱下的生活都是奢侈,更遑论其他。
第二天清晨,呜哩哇啦的声音围绕小破屋周围。
刚刚睡安稳的云芙再次醒来,后来那十年左右的时间养成的一个毛病——起床气此时更甚严重;云芙火气很大,但现在自己这处境又不能发出来,只能将气儿堵塞在嗓子眼儿,心情十分糟糕。
爬起床来,一打开门,一堆人围绕成一个圆圈在那儿争论“土地归属权”。
而此时开门而出的云芙显得尤其多余。
她被他们堵在了讨论圈之外,插也插不上嘴,显然,他们隐隐约约明白了昨天云芙在其中所使的套路了。
昨天的战术今天是不能继续用了,暗的不行,只能扯破皮敞开说了。
目前按照他们的划分是,爷爷奶奶“收回”那条四季流水量都挺大的那五亩肥地,坡上那那一大片“分”给老大和老二家,另一个外山脚下的一块土质一般数量也一般的是老三家的,剩下的是老五老六两家均分,而云芙的父亲排行第四。
等都分的差不多了,云芙脆生生的故作天真的问道:“爷爷,那我谁家养啊?谁家供我读书呢?还有我住在哪儿呀?”
听着这一连串的问题,头发花白皮肤黝黑的老汉脸沉沉的拉了下来,不吱声。
四周喧嚣的吵闹声也顿时沉寂了下来,时光仿佛被卡住了,停滞不前。
“能住哪儿啊?你就跟着谁家干活住谁家。书什么的你看看周围有几家姑娘有你这么大了还读书的?读什么书嘛!”
“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你爸妈种的那些地还不是我们分给他们的,现在收回来名正言顺。”
“你也不要搬出你学过那半吊子水平的学识来压我,我老婆子活这么大岁数自己的地自己收回来理所应当,你要去告状就去,也不怕你,其他的事就别在这里烦人了。”
一席话阻断了云芙所有的盘算,确实,这地的归属权此时说出去只能是一桩无头公案。
况且此时谁会为了一个孤女得罪更多人呢?
“爷爷……那……那我可以把我爸妈他们自己开垦出来的那一片地么?”云芙低声怯怯哀求道着,又慌乱急切的解释道“我会自己养活自己的,不会跟你们添任何麻烦的,好不好?”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珠子到处乱窜,都在心中盘算着自己的利益,沉默着没人回应。
“咳咳——,爸,妈,要不就答应小芙吧!这孩子可能是因为她爸妈养的娇气,跟我们这些几个挤在一起住的孩子住不惯;我可听了老四说过人家可是一个人睡一间房的,我们家可没有多余的房间!”二伯声情并茂的阐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