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挚从来没有如此刻一般的清楚认知,路青染把自己这些身份卑贱的人放在了心上,奴隶与权贵,于她来说,不过一个称号罢了,她心中有自己的法度。
他曾奇怪过,为什么村子里的人和她相处起来,会没有丝毫隔阂,没有丝毫在面对其他贵族式的瑟缩和自卑,溶于其中,如鱼得水。
他想,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要那些人为她死,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是愿意了
她对于他们的帮助,从来不是高高在上的施舍,而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她从未当过公主,他们从未当过奴隶。枉他自诩虽身为奴隶,却自尊自爱,不屑于与那些自轻自贱的人为伍,说起来,其实,看不起起自己,看不起奴隶的人,一直是他自己。
与她相比,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她呢?
“青染,这不关你的事情,就算你没有做这些事情,北方大旱,这一场天祭也会举行。就算没有你,夏王也在每天都在杀人,只不过你不知道罢了,前几天,我只是担……只是气狠了,所以才那么说。不怪你,不怪你。”
路青染抬起眼眸,仿佛是一个迷茫的孩子急切的想寻求肯定。
“不怪我?”
“对,不怪你。”伊挚注视着她的眼睛,柔声安慰,“真的不怪你,这一切都是必然要发生的,就算没有你,也是必然发生的,都和你没有关系,现在,你先去吃点东西,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的。”
路青染随着伊挚的安慰渐渐冷静下来,混沌的大脑终于开始思考,而不是陷在梦魇里,惊恐无助,听到明天这个词,她身体一僵,吸了一口气,平复自己的心情,害怕没有用,只会给人添麻烦。不能害怕,要冷静,要冷静。
她不断地告诉自己,终于冷静。
“不行。”
不行,也不对。
“怎么了,什么不行?”伊挚问道,路青染回神儿,眼里的光芒亮起,仿佛恢复了一丝神采,眼神闪了闪,微笑道:“我这样不行,我不能再这么下去,这不是我,你放心,我会振作起来的。”
“就这些?”伊挚感觉有些不对,可又说不上哪里不对。
“当然不止这些了。”路青染看着伊挚,露出一个久违的灿烂笑容,“你这么下去也不行。你这眼眶下的乌青已经遮不住了,这几天干什么去了,赶快去休息吧。”
伊挚心虚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好,你早些休息,我先回去了。”
路青染点头答应,转身回房,伊挚看里面的烛光暗下,听着里面没有了动静才回了房间。他想起自己的计划,不知道,是不是该跟小姑娘说一声,他们是朋友,如果他连离开都不打一声招呼的话,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以后如果见面的话,又该如何相处呢?
所以,找个机会说一声吧。
小姑娘不会害他的,会谅解她的。
伊挚思考了良久,终于下定了决心,明天就要走了,他一定要好好的跟小姑娘告别。
但他不知道的是,路青染并没有如他所想一般安然入睡,她在黑暗里睁着一双黑色的眼睛,一夜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