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该死的秋意,这回只抛出一个‘你懂得’的眼神,末了才加上一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此番天机,不可泄露。”
见状,余生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无知,秋意根本不适合去说相声的,她这股卖关子的劲儿,更适合去当一名优秀的说书先生,每讲到关键时刻,就一敲桌子:‘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算了,不说拉倒。”她瞥了眼对方,准备继续翻自己难啃的数学笔记。根据她对秋同学的了解:你越是着急忙慌的问她越不说,你如果不问了,她自己反倒憋不住了。一个劲的追着你说个不停,比如现在。
“我说,我说还不行吗?”果然,秋意同学凑过脑袋去,一把按下刚捧起的数学笔记,看了看四周,这才压低声音:“你说,他会不会是有通灵的能力?”
余生吸了吸鼻子,将眼睛瞪得老大,确认自己没听错,这才用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看向对方:“姐妹,你还活在小说里呢吧!你怎么不说他自言自语其实是在修仙呀?也说不定是在诅咒谁···”
“嘘!”秋意突然一下捂住好友的嘴巴:“这话不能乱说的,你没发现吗?今天咱们班就有人请假,刘青,昨天我亲眼看到刘青把顾越的作业本丢在地上。今天刘青就请假了,说不定还真是顾越有这种特殊能力。”
秋意说着说着声音变小,似乎陷入了某种深思。
余生也跟着歪头,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位被大家排挤的‘自闭男孩’叫顾悦。看来江海说的没错,她有时是有点自我了。新学期都过去这么久了,班级里都有哪些同学,大家分别叫什么,她甚至都没搞清楚。要论自闭,她也应该算‘自闭女孩’了。
想到这儿,仿佛与这位陌生的顾同学一下子拉近不少距离。余生笑了笑,转过脑袋,看见秋意还在思考,赶忙用笔头敲了对方一下:“别多想了,人同学只是性格内向而已,和开朗活泼安静一样,内向也是一种性格,并不是一种缺陷!”
秋意‘哦’了一声,十分夸张的捂住额头。接下来一节是数学课,老师要讲上次周考的卷子,随着上课预备铃响起,哗哗的翻书声逐渐代替讨论。余生也深呼吸了一大口空气,江海给的笔记里就有这张卷子的所有详细解答,可有几道题她还是看不懂,只能寄希望于数学老师了。
接下来的几天,除了正常的学习外,余生还是会收到来信,每次她都会一个人偷偷的看。秋意和江海虽对此不满,但也都习以为常,寄件人依旧来自遥远的北京。余生每次看完信情绪都不一样,有时会发呆,有时很欣喜,有时又陷入极度的郁闷···情绪之变化,实在太像一个恋爱中的小女孩了。
有好几次,江海都忍不住揪住秋意发问:“她真的不是在偷偷恋爱吗?”
秋同学想到之前余生的解释,摇了摇头:应该不是在恋爱,据说是个对她很重要的人。
可然而,随着时间流逝,余生的头摇着摇着,就变成了连她自己也不敢肯定的犹豫。最后的最后,也只能甩出一句:“我不知道,但江海你要有危机意识了。”
这话更让人十分不安,但江海只能憋着。他不敢问,不知道怎么问,更不知道以什么身份什么立场问。
他知道余生每周三都会去校门口拿信,他也知道她读完信后的每一个情绪变化,他更深知:这其中的每一个情绪变化,欣喜、失落、沉思,都不属于他。
“唉!”当余生同学再一次站在教室阳台前无故感叹时,秋同学也史无前例的跟着唉声叹气了好几次。
让大家万分害怕的期末考试,还是来了。
面对考试,世间万千学子总逃不过以下几种态度:非常期待、越战越勇型的;无所谓,考不考都没两样型的;以及非常非常恐惧型的。
余生和秋意就属于最后一种类型,深知自己成绩不好,而对考试引发的畏惧情绪。这种情绪,随着考试日期临近,而显得越发不安。
特别是秋意同学。
但凡明眼人,但凡长眼睛的,都能从她脸上看出‘我死定了’四个大字!所以干脆下午考试前的考场布置都没来参与,直接把担子丢给余生。
说是考场布置,无非就是把课桌里的书全部放到讲台前,一摞一摞堆积起来,再把课桌整理干净,把有抽屉的一面对准前方。这事儿说来轻巧,只不过今天又是周三,余生还要去门卫大爷那拿信。
一番思量后,她还是趁大家慌乱收拾课桌时,从后门偷偷溜了出去。从高一年级的逸夫楼到校门口,正常走路需要五分钟,她高速奔跑,一来一回只需要六分钟。果然按照计划,她在不到六分钟时就成功摸到教室大门。
余生有些美滋滋的惦着信封,每一周,不夸张的说是每一周,她最开心最开心的时刻之一,一定有周三,收到信的时候。她能想到一个绝妙的词来形容这份心情:‘万分欣喜’。可殊不知还有一个词,叫‘乐极生悲’。
教室因为挪动课桌,门口早就变成了一个临时堆放点,有一个非常完美的九十度转弯,余生就那么好死不死的跟人撞上了!
她能很清晰的听见自己成功撞倒一堆书的声音,以及教室里的哄堂大笑。
余生当然清楚他们在笑什么。
一小部分在笑她摔跤了,一大部分人,在笑和她撞上,使她摔跤的那个人。
顾越。
当余生一瘸一拐的,从一堆书里面爬起来的时,顾越正暗戳戳站在那儿,手里只剩一本课外书:《人类犯罪心理学》。他的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撞到人的不是他,他跟这次突发事件,跟所有让人难以忍受的嘲笑、包括这个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没有任何的关系。
这种表情,容易让人想起一些不太愉快的过去。
余生心中一阵发紧,慢慢收回目光,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点,这才慢慢开口:“对不起,是我没看路,撞到了你。”
说罢,她用力捏住信件的一角,蹲下身子,准备整理好书籍就回座位,毕竟她是不太能忍受站在所有人目光下的感觉。
“老顾,你是不是看上余生了呀,否则这么多人,你怎么偏偏撞她?”教室里某个角落突然有人大声喊了一句,接着无意外又是一阵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