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下,穆楠浑身鲜血,疾步向书房走去。见到穆恒后跪倒在地,满脸自责和恐慌:
“属下该死,没能护住若言姑娘”
穆恒凝视着摇曳的烛火,面无表情,眼神里却似一根冰封的针,将烛火凝固:
“她如何了”
“被祺王带走了”
听到若言暂无生命危险,穆恒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又看了看满身血迹的穆楠,狠狠说道:
“是谁?”
“肖府暗卫”
穆恒冰凉的眸中满是杀气,似一把利剑在空气中凝固。而他背负的双手早已握成双拳。
这一切被站在一旁观看的欧阳靖尽收眼底,欧阳靖连忙跪倒在地。
“王爷,您不能如此做。肖相伴驾多年,手握大权,在行事决策上更是举足轻重。成大事,不拘小节啊。”说到这里欧阳靖已是满眼血丝,直冒青筋。他看了看穆恒似乎并未有所反应,又缓缓说道:“我怎会不知王爷心思,王爷若是喜欢那女子,娶做侧室便是。当务之急的是向陛下请旨赐婚,纳了肖家千金为妃才可让肖相安心啊。”
穆恒目光凝滞,并未做声,只伸手示意了穆楠和欧阳靖退下。
摇曳的烛光下,只剩下一个修长而又尽显凄凉的背影。欧阳靖的话一遍遍的在他耳边回荡。娶肖姝瑶为妃本就是他计划中的一步。他并不爱肖姝瑶,对他而言王妃是谁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做他一枚棋子,让他顺利坐上皇位。
不知何时,他似乎已经忘了这件事。他总是会不自觉的看着若言的笑脸,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心神不宁。穆恒从未想过他竟会与如此撕心裂肺的时候,他得知若言受伤的时候,更宁愿她的痛全换在他身上。
穆恒只是双手背后,凝视着摇曳的烛火,墨色的眼眸中尽是森凉。
欧阳靖坐在马车里,回想着今日在王府的种种。他看着穆恒长大,只知他生性冷酷,行事手段更是残忍狠毒。待人待物也是处事不惊,面无表情。他曾一度怀疑他是否会有真心。也正是因为这点,他才会死心塌地为他筹谋大业。在他眼里只有无情才能成大事。
那日肖相到他府中打探一二,他也感到疑惑。见到今日这番情景,想必王爷是对那个女子动了真情了。只是帝王家最忌讳动真情。今日他在他跟前提起联姻之事也是为了给他提个醒,大业未成切不可儿女情长。
摇曳的烛光下,一身穿白衣长袍,身材修长的长发男子,面色苍白却满眼桃花。
“主子,您为何要救她?”
穆青一脸疑惑的问道。
“看不懂?”
穆容依旧是面带微笑的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若言。
“您自己箭伤还未痊愈,这下折腾一番,伤口又得裂开了。您本就不该救她的。”
穆青站在穆容身后,看了看若言,又看了看穆容。只觉得他眼前的这个主子似乎有点变了,可又说不出来哪里变了。夺嫡筹谋之事本就错综复杂,这下又牵扯进来一个女子,往后的日子怕是更让他不得安生了。
穆容转过身来看了看满脸困惑的穆青,嘴角微微上扬,
“你怎知她日后不会帮我一个大忙。”
说罢便转身朝屋外走去。
大忙?她不给自己找麻烦就不错了。穆青看了看若言。还是一脸困惑,只跟着穆容走了出去。
若言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像是一只孤魂在空中游荡。而那晚的行刺在他脑海一遍又一遍的重演。她似能感受到刀剑刺破衣服穿透她皮肤的冰凉,又能感觉到鲜血涌出让她恶心不适。在她无助,痛苦,深感绝望的时候,她看见穆恒驾马朝她奔来,他的怀抱那样温暖,他的动作那样温柔,让她心中感到一阵暖意,似乎伤口也没那么痛了,她只想静静地躺在他的怀里,感受那不可多得的温柔。
侍女换药的刺痛,让若言眉头紧皱,额头渗出了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汗珠。半晌后,若言缓缓睁开双眼。可能是光线太刺眼,也可能是自己太虚弱,若言只觉眼前一阵晕眩,又不适的闭上了眼睛,沉沉睡去。
她似能听到母亲在她耳边轻声呼唤,又能看到穆恒温柔的笑脸。梦境和现实让若言深感疲劳,最终她强忍着疼痛,用尽最后一点力气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只见一丫鬟装扮,看着大约十三次岁的小姑娘正端着一晚汤药朝若言走来。她见若言醒了,更是面带微笑,加快了步伐。
若言见眼前的场景并不是她熟悉的丹墨轩,也没见到小樱的身影,更是满脸惊讶,便想着起身查探一番。若言刚想掀开被子,只感到胸口处一阵刺痛,让她苍白的脸颊瞬时布满细珠。
那小姑娘似是被若言的动作吓到了,赶紧放下托盘,扶助若言。
“姑娘,您伤口还未愈合,切不可乱动啊”
若言晃了晃神,透过寝衣看到自己肩部向下的位置被纱布紧紧缠绕,只是自己刚才动作太剧烈,纱布上隐隐出现一些血迹。便也知道自己伤的不轻了。
若言吃力的靠在枕上,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姑娘,问道:
“我这是在哪里?”
“回姑娘的话,这里是王府,奴婢是伺候您的侍女。”
若言满脸困惑,又问道:
“王府?哪个王府?”
“回姑娘的话,您是在祺王府。”
若言更是一头雾水,自己不是遇刺了吗,怎么就在祺王府了。正在她焦头烂额试图搜索自己几时和祺王攀上关系的时候,突然从门口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
“你醒啦?可有好点吗?”
这还能是谁,不就是她的“知己”齐公子吗。只是他今日并未一袭白衣裹身,而是穿了一身银白相间的长袍,外置一真丝薄纱,鬓边一缕青丝垂落在脸颊两侧,更显风流。只见他眉间上挑,一双似是会说话的桃花眼看的若言火星直冒。
“齐公子当真是深藏不漏啊。”
若言并未领情,反而面色森冷,一双碧眸里满是寒意,面色苍白,却无一点娇柔之感。只死死地看着穆容。
穆容依旧是一脸微笑,缓缓走动床前,将放在案边的药碗递给若言。
“我本就没刻意要隐瞒你,只是这身份不便,也是无奈之举。”
若言并未作答,只是在上下打量着他。突然她伸手拉开了他的衣襟,他未曾预料到她竟会有如此举动,只呆呆的端着碗,看着若言。虽是初秋,正午的天气依旧有些炎热,他并未穿的太多,素色的长袍下便是他洁白的身躯。他半身袒露,健美般的身材便可看出他武艺高强。只是他裸露的左肩靠腋下缠着纱布,透过纱布隐约看见些许血丝。她离他太近,能闻见一股股药香。
他果然是祺王。
“你当真会为了皇位将箭插向自己?”
若言指着他的伤口质问道。
只是他的伤口为何还会有血迹?算着日子他也该恢复的差不多了啊。又想到那晚她晕倒之前似乎看到了一个白衣男子,难道是他?救她的人不是穆恒而是他?若言一脸诧异,又看了看身边的侍女。她被若言的举动惊呆了,瞬间羞红了脸,跪倒在地,不敢抬头。
若言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行为举止实在不雅。她感觉两颊一阵炽热,粗鲁的接过穆容手里的药碗一饮而尽。可能是自己喝得太猛,再加上药实在太苦,呛得若言一直咳嗽。
穆容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举止诡异,表情更是阴晴不定,令他捉摸不透。只是缓缓拉上衣襟,又将衣服捋平。这才缓缓答道:
“你怎知我不是无奈之举?”
无奈?这天底下真会有人无奈到不惜伤了自己也要致对方于死地吗?只是他做什么又与自己何干。若言这才意识到,自己本就不想搅入是非,更不应该多管闲事。便没再追问下去。又想到自己也不知昏睡了多久,还不知穆楠怎样了,心里更是一阵不安。
他现在应该很担心吧?想到里若言便是吃力的起身下床,欲要出去。
穆容见若面色坚定,并未阻止,只站在她身后,缓缓说道;
“你难道不想知道是谁要杀你吗?”
若言一惊,立马停住了脚步。是啊,她怎么把这一茬给忘了呢。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别说仇家了,根本就没几个认识的人,更是想不出来有谁不惜派武林高手刺杀自己了。突然她眼前一亮,眉眼间满是杀气,双手紧握成拳。
她当真就如此容不下自己吗?没想到在自己眼中的小吵小闹竟给自己招来了杀身之祸。那他呢?他若得知是肖姝瑶要杀了她,他又会作何感想?
若言又看了看这华丽而又陌生的四周,不禁冷笑了一声。想来也是自己想多了,他若真的在意自己,又怎会让自己身负重伤,醒来却没见他的身影。若言只觉胸口一阵刺痛,一股凉意由伤口蔓延至全身。她痛苦的俯下身来,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倚着门。
穆容只见她单薄的背影,尽显凄凉,连着自己的内心也如冰针刺痛了一下。他赶忙走上前去,将她扶起。她如同一枝即将凋谢的芍药,瘫软无力,却又傲若冰霜,不肯屈服。她面色苍白,娇嫩如玉的双唇早已失了血色,额头的细珠更是让他心生怜意。
他将她拦腰抱起,她的头无力的倚在他的胸前。他将她放在床上,又拉过被子给他盖上,举手投足之间尽显温柔。
他看了看她万念俱灰的双眸,似乎明白了什么,他的脸上再无笑意,只冷冷说道:
“你若想要报仇,就该好好爱惜自己的身子。”
若言并未作答,只转过身去,目光呆滞地望着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