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肖九天的眼里,陛下虽有三子,大皇子是皇后亲生,虽是嫡子,却是愚笨至极。若无皇后母家上官一族庇护,怕是早就被废了。况且这太子好色,他也实在不舍自己的女儿跟了这样的夫君。二皇子穆容出身低贱,即使自己辅佐,也是希望渺茫。可是三皇子穆恒却是不同,养母贤贵妃出生欧阳一族,也是开国的老臣了,出身高贵,又得女儿喜欢。只是这三皇子却是阴晴不定,心思也是最为难猜。自己虽和欧阳靖一同辅佐,却也都摸不清楚他的心思。
今日又在街上见到这般情景,更是心有余悸。便想着向欧阳靖询问一番。只是这欧阳靖虽是穆恒舅父,却也不知此事,只说会向王爷探知一二。
肖九天回到府中还是坐立不安,他实在想不出穆恒为何会让这个女子活着。若她是太子或者祺王的人,把她留在身边就是养虎为患,这等利害他岂会不知。若是真如肖姝瑶说的那般动了真情,那就更不好办了。帝王家最忌讳动情,他若想要皇位,就必须学会舍弃。肖九天凝视着摇曳的烛火,目光坚定,似是暗自做了什么决定。
近几日若言待在府里总是心神不宁,感觉像是有什么事情一样,可是又想不起来。只是趴在桌子上,目光呆滞。
刚好小樱过来收拾寝殿,若言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可知今天什么日子了?”
“已经九月十五了,您来府里已经一个多月了。”
小樱开心的笑着,她本是伺候王爷的人,只是王爷素来性情不定,在他跟前她总是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什么错。但是若言却不同,若言生性活泼,又没小姐脾气,还称她为朋友,待她更是没的说。但是她现在的这个主子行事作风总是“胆大包天”,虽才来王府一个多月,几乎日日行走在刀刃上,虽说每次都是有惊无险,但是她跟着这样的主子也是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哪天王爷真的生气了,怕是自己小命不保啊。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也来王府多年了,从未见过王爷待哪个女子会像若言这样,容她在府里放肆。在若言来之前,她只听说王爷与肖姑娘青梅竹马,也确实经常见肖姑娘入府,但王爷总是对她淡淡的,甚至好几次都是称不在王府,故意躲着她。
但是王爷却对若言的事很上心,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现在还派了穆楠跟着保护。小樱看了看趴在桌子上若有所思的若言,突然恍然大悟,这待遇怎么越看越像是王妃呢。王爷虽说是让她监视若言,但是她感觉近期她去汇报的时候,说起她这个主子的一些匪夷所思的举动时,王爷不但没有生气,眉眼间竟还流露出一丝温柔,想来王爷是真的动了心思了。虽说这些事情她是万万不敢过问半分的,但是若是真的,她愿意一辈子伺候这个主子。
若言趴在桌子上想着,时间过得真快,自己穿越过来已经一个多月了,又想了想自己刚来时见到那般惊险可怕,没想到一个多月过去,自己似乎已经适应了这里的生活。九月十五,真是个好日子啊。嘴角微微上扬,不禁苦笑了一声。自己的二十四岁生日,当真是要在这个陌生世界度过了吗。
若言打开衣橱,拿出那件深红色的长裙。是那日她与小樱在长安街上闲逛时,在一家店铺里看到的。小樱只说深闺女子一般多穿素色,出了阁的也最多穿些嫣红,这种正红色的衣服通常只有在大婚时才会穿上。若言却没听进去,只觉得好看便买下了。又想到今天是自己生日,更是要好好打扮一番的。
夜已经深了,摇曳的烛光下一个修长纤细的背影,一袭红衣长裙,外置黑色纱衣,更显得她肤如凝脂,白皙如雪。头饰并未装扮,只简单绾个发髻,任青丝如黑泉垂落在腰间。她拿着一壶酒,在窗前若有所思,酒壶上隐约着鲜红的唇印,莞尔动人,一双眸子明净清澈,却又流露出一丝悲伤。
若言本想着今日定要找人不醉不归,为自己庆生。没想到她先是到了醉烟楼,没见到齐公子的身影,紫鸢姑娘也是忙碌着。便也觉得没趣,就回了府。欧阳子阑那个小屁孩平日里倒是往王府里来的很勤,今日也不知怎么了,竟也没了音讯。
本来也是自己想多了,怎会有人想起自己的生日呢。自己本就不属于这里,又在期望些什么呢。每年的生日都是爸爸和爷爷奶奶为自己庆祝的。虽说母亲走得早,但是父亲却为了自己一直都没再娶,更是把她捧在手心。若言想了想,自己消失了一个多月,父亲和爷爷奶奶应该是急疯了吧。
若言不愿在往下想,抱着酒壶,摇摇晃晃开了门。小樱却是满眼担心,紧跟在身后;
“姑娘,您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
若言看了看天空,繁星如海,自己活了二十多年竟也是头一次发现夜空也能如此清澈。不禁苦笑了一声。
“我要去看星星。”
夜已经深了,穆恒站在书桌前,打开抽屉,拿出了一枚镶着蓝色宝石的水晶手链,手链做工精美,精工修饰已经看不出曾经断裂的痕迹了。
那日他抱住从屋顶坠落的她,她的胳膊垂落在他胸前,断落的手链刚好挂在他的衣襟上。他从未见过这种水晶制品,只看价格不菲,便想着查查这个女子的来历。查探的人说,从未见过这种宝石,现在看来应该是她从家乡带来的吧。
穆恒小心翼翼的把玩着这个手链,眉眼间尽是温柔。突然他听到一阵叽叽喳喳的吵闹声,还夹杂着时不时撞击到门上的响声。
可能是醉意,也可能是她太想回家了。她只知道那夜自己掉落在穆恒的书房的屋顶上,她想尽了一切办法,却也没能回去。她当真要在这陌生世界孤独终老吗?
她身体依靠在门上,一只手抱着酒壶,一只手用力砸着门,嘴里大声喊着:
“穆恒,你给我开门”
若言只见屋内灯火通明,却没半点动静,就敲地更用力了。
穆恒缓缓打开房门,若言只觉身体一倾,本以为迎接自己的是冰冷的地面,却突然感觉一股力量顺着自己的腰间,将她死死抱住。若言只觉得脑袋一阵晕眩,身体更是不能平衡,便顺着这股力量,找了一片温暖的地方,将头埋在里面。
小樱见到这种情景更是吓得发抖,只呆呆跪在地上,不敢作声。等着穆恒示意,才缓缓起身离去。
她一袭红衣长裙,面色红润微醺,额头的碎发随风飘扬。她满身酒气夹杂着一阵幽香让他内心一阵躁动。她躺在他的怀里,微眯着双眼,额头的一缕碎发划过她红润的脸颊,微风浮动,让她有些不适的扭了扭头。她的脸贴在他的胸前,他低头看向她,只见她白皙的脸颊似乎有泪珠滑落的额痕迹,他的内心像是被针刺了一般。他从未见过她这样,他只知她并非一般女子娇柔可爱,定是有了伤心事。只是,她的泪又是为谁而流?
穆恒低头看向她,墨色的双眸里尽是森凉。他伸手抚去了她眼角的泪痕。又想着将她手里酒壶拿走。
可能是他的怀抱太热,也可能是他拿酒壶的动作太大,若言缓缓睁开双眼。她站直了身体,双手搂过他的脖子,抬起头,用那迷离的双眼直直地看向他。只见她双眉微倾,可怜巴巴的看着穆恒说道:
“我想去赏月”
她离他极近,她的眼里尽显温柔,他能听见她的呼吸和他快速而又不平的心跳。一阵阵酒香随着微风吹向他的脸庞,让他内心一阵炽热。她动作暧昧,语言轻佻,彻底俘获了他的心,他只微微一笑。
“你想去哪赏月?”
若言俏皮一笑,伸手向上指了指。
穆恒将酒壶又给了若言,双手环腰,将她抱了出去,他动作温柔细腻,像对待一件珍宝一样,生怕弄疼了她。
她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身体更是死死靠着他的胸口。若言只觉身体一轻,像是一阵风吹过,他便跳上了屋顶。若言也是惊讶,竟没看出,他还有这样好的功夫。穆恒踩着瓦片,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才将若言缓缓放下。
他们相依而坐,她看着月亮,他看着她。她一袭红衣长裙,娇艳如玉,他玄衣玉锦,目光深沉,远远望去,像极了一幅画。若言转身将酒壶递给了穆恒。
“要不要喝一口。”
穆恒并未说话,只是接过酒壶,喝了一口。他见她身体摇摇晃晃,他伸手环过她的腰,怕她不小心跌落。
“你为何喝酒?”
“你可知今日是我的生日。”
穆恒将酒壶在空中顿了一下,又饮了一口。原来今天是她的生日,怪不得她今天盛装打扮了一番。穆恒并未说话,只是缓缓从胸口掏出一个用素锦包裹着的那枚水晶手链。他拉过若言的手,将手链温柔地戴在了若言手臂上。
若言惊喜交加:“竟然在你这里,我还以为丢了呢。”
若言开心的像个孩子,她靠在他的肩上,伸出胳膊,映着月光欣赏着。
“这东西对你很重要吗?”
“嗯,这是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我父亲送给我的。”若言盯着手链,想起了去年父亲为了给她过生日,特地从澳洲赶回来,还专门找人给她定制了这枚镶着蓝色宝石的手链。又想起母亲去世后,一直是父亲把她拉扯大,她虽没了母爱,但是父亲和爷爷奶奶却是对她疼爱有加,从未让她受过半点委屈。
若言再也不愿往下想了,只趴在他的肩上,失声大哭起来:
“我想我父亲,爷爷奶奶了,我想回家”
她的泪水划过脸颊,落在穆恒的肩上。她泣不成声,她不知自己何时才能回去,又对这个陌生的世界感到恐慌,生怕自己的一言一行让她永远的死在这儿。思念,无助,恐慌全化作泪水,浸湿了穆恒的衣襟。
穆恒从未见过她这样,他只知她生性活泼,却没想到她装了这样多的心思。如今见她像是一只落单的小鸟,惶恐和无助让她无法安生。穆恒只觉心头一阵酸楚,将她揽入怀中,拂去她眼角的泪水,轻轻拍打她的后背。他在她耳边温柔的说道:
“不要怕,有我在。”
许久后,若言的情绪才慢慢缓和了下来。她整理了一下耳边的碎发,我看了看穆恒的肩,才意识到自己竟流了这么多泪水。不禁苦笑了一下。不过发泄完了以后,若言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便又拿起酒壶喝了起来。
“你看到那一轮明月了吗?”若言指了指那盘硕大的圆月问道,“和我家乡的一模一样,像极了我来的那一夜。”
“你为何总喜欢爬上屋顶?”
“因为这是我离家最近的地方。”
若言看了看繁星如尘的夜空,浮尘,繁华,却又无边无际。星星忽闪忽闪,却又不知哪一颗才是自己的归宿。若言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伤。她看着星空,他依旧看着她,两人并不说话,只静静地坐着。
不知过了多久,醉意和困意同时袭来,若言只感觉身体一轻,便沉沉睡去了。
她躺在他的怀里,他双手环腰,将她轻轻抱起。轻轻一跃,便从屋顶跳了下来。
小樱没能拦住若言闯入书房,只是在若言寝殿里来回走着,生怕若言闯出什么祸来。也不知等了多久,小樱只听见门被人轻声打开的声音,便以为是若言回来了。刚想上去迎接,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若言面色红润,双手搂着穆恒的脖子,任凭秀发垂落在腰间。嘴里还胡乱说着一些听不懂的话。而穆恒面无表情,只是双手拦腰抱着若言,任凭若言在他怀里扭动,却不做声,只轻轻将她放在床上。温柔的替她盖上了被子。小樱似乎懂了些什么,便行了个礼,将房门关上,也不敢走远,只在屋外伺候着。
烛光下,若言睡得很沉,她面色红润,更显得皮肤白皙,楚楚动人。他坐在床沿,只静静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不知从何时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皆能挑拨他的心弦。自从母妃离世后,他也如一夜间长大了。他将自己的内心藏在最深处,在他的脸上再也不见笑容,心也如千年寒冰一般冷酷。直到她的出现,让他的世界里多了些色彩,他那深藏千年的冰封也似乎能感受到一丝温暖,让他感受到了自己活着的意义。
他只这样呆呆的看着她,他温柔的目光中透露出一丝坚韧,这个女人,他定要护她一世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