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姑娘缓缓走出,大眼睛圆滚滚、水汪汪,看着没有了姑姑的踪迹,总算松了口气,换了一个笑靥如花的甜笑,上前道,“谢谢这位姐姐!”
“谢我倒是不必了。可是我很好奇,璃月公主刚刚跑什么啊?”
“姑姑最近逼我学琴,实在学得紧。就好像我练好了,父皇就会来看我似的……”璃月声音弱弱的,低下了头,脸上满是掩盖不住的伤感。
宫中人事复杂,皇上只有一个,孩子可是不少,哪里顾得过来。尤其是大多被作为和亲交好之用的公主,便更是顾及不得了。妃羽裳无奈的想想,然后换了个温和的笑脸:“那我刚刚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如何!”巧妙的岔开话题。
“我?能帮什么?”璃月果然有了兴趣,好奇的望着羽裳。
“公主如今多大了?”
“八岁。”
“嗯,那足够了,公主可记得近三四年间花朝节都是个什么样子?有什么好玩的没有?或者有什么你特别不喜的?”虽然是个小孩子,说不定看事情的角度会不同,问问她说不定有意外之喜,抱着好不容易碰见个人问问的心态,羽裳开口。
“每年的花朝节差别不大。无非都是设宴、唱戏、赏花,虽然每年的戏会变,但是也没什么新鲜。我最喜欢花朝节的是,大家一起赏红,装点花树,将各色彩带挂在树间,可好看了。还有晚上会一起挂花神灯在树上!而且,花朝节会有好多好吃的点心,可以随便吃!”小姑娘显然很喜欢这个话题,津津乐道。
妃羽裳想了一下,“那不喜欢的地方呢?”
“嗯……”小姑娘认真的想了想,“不喜欢大家都得规规矩矩的站着,礼节好多。”
羽裳笑了起来,也是,这宫里还有比规矩更束缚孩子的东西吗。“这样啊,那我想想看,能不能让今年的花朝节不这么多礼节规矩!”妃羽裳对她保证。
璃月迷惑的问,“你是谁啊?这几年花朝节都是贵妃娘娘来办的。”
“我?我是个花仙子,来帮贵妃娘娘的啊!”妃羽裳正逗着小公主,忽然远处传来的吵嚷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几个人都往前方声音处望去,凝神静听。
“是姑姑!”一个告饶的声音反复出现,璃月终于听出,马上往声音处跑去。
“小姐,这……”花盏正疑惑,妃羽裳已经起身,也跟了过去。
往前不过百米,转过一道弯,在一座假山前,刚刚被羽裳支走的宫人如今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口中一遍遍念着:奴婢知错了,请六皇子饶命。羽裳止步于树后,未再靠近,应该刚好在那边人的视线死角中。
六皇子?以前的妃羽裳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嫁过来又不久,对这宫里的人都不算太熟悉。这六皇子什么身份背景,云衣一时还真摸不透。不过看现在的场景,一个跪着的宫人,一个皇子,皇子身后还有一个眼神有些不同的年轻宫女。这宫女实在引人注意,长得有几分妩媚不说,如今眼神荡漾,发髻衣裳不整却也浑不在意,看着地上的女人似笑非笑,全不似这个场景应该出现的宫人那般谨小慎微的低着头。而她自己的发髻侧面有几缕不明显的凌乱。
该不会是璃月公主的这位教养姑姑撞破了这六皇子的好事吧?!这可糟了。
“六哥,”璃月上前,也有些胆怯的行了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青姑姑是出来找我的,是冲撞了六哥吗?”
六皇子打量了一眼璃月,颇为不屑,“真是什么样不伦不类的主子就有什么样不三不四的奴才啊。”
璃月抿了抿唇,低下头,缓缓道,“我给六哥赔不是了,让我把青姑姑带走吧。”
“哼!她得罪了我!我要让掖庭局打死她!”然后扭头对身后那年轻宫女,“去,找两个侍卫过来。”
那宫女妩媚一笑,福了下转头就走。
“等一下!”璃月抬起头,眼神坚定,“她是我的宫人,六哥不能随便处置。”
“哈哈哈,你?你又算个什么?”六皇子更加嚣张起来。
羽裳有点看不下去了,稍稍想了想,从树后走出,装作匆匆的样子,“哎呀,璃月公主,可算是找到您了!”
几个人同时转头看向羽裳,羽裳自己则一脸淡定,走至近前,“公主,贵妃娘娘令我来寻您,麻烦公主随我去一趟可好?”
璃月有些惊奇的看着羽裳,又转头看了看地上的姑姑。羽裳则也望了一眼,又似刚发现六皇子一般,“呀,见过六殿下。”
六皇子蹙眉打量着眼前的女人,这张脸似乎见过又想不起是谁来,“你是谁?”
羽裳盈盈再拜,“殿下想来不记得我,我叫妃羽裳,今日随小侯爷进宫探望贵妃娘娘的。此刻,娘娘正等着璃月公主,我也是刚刚领了这差事出来寻的。”
然后转头对璃月道,“麻烦公主尽快过去吧,别让娘娘等久了。”
“哦,应简远。”六皇子听到小侯爷三个字总是对上了号,“贵妃娘娘找这丫头干嘛?莫不是你胡编乱造的。”
“那可真不是。”身后一个声音响起,截住了羽裳接下来要说的话。缓缓,有人走到羽裳身边,“我刚从贵妃娘娘那里回来,见我去了还以为是璃月过去了,白欢喜了一场。”
又一个男子,高挑文雅,俊眼修眉,一身白衣,束着发冠。这五官真真是对得住貌似潘安的说法了,虽然应简远长得也不错,不过实在骨子里有种冷漠和狠厉。这个人却干净如玉,笑得春风明媚。“六哥,这是怎么了?”看着远处走来的侍卫,这男子再度开口。
“既然贵妃娘娘找,便去吧。”六皇子不屑一挥袖,他本也无法对璃月如何,纵使父皇再不喜欢她,她也是个公主。
“青姑姑,我们走。”璃月了然。
“等一下,我让你走,可没让她走!”六皇子却不依不饶。
“让个公主独自去,像什么话?青姑姑是璃月的教养姑姑。贵妃娘娘若问起来,岂不是难回。”男子笑着开口提醒,也不表明自己看破了些什么。
看了面前几个人好几眼,最终六皇子愤愤哼了一声,拂袖而去。
“谢谢九哥!谢谢……”璃月开心起来,拉着男子的手道谢,然后又转向羽裳,为难起来。
“叫我羽裳就好了!”妃羽裳弯腰笑着说。
“谢谢羽裳姐姐。”璃月甜甜笑起来,然后去扶起地上的姑姑。青姑姑吓了一身冷汗,忙着给面前的人磕头,才最终被璃月拉了起来。
“早前听说父皇给应小侯爷指了一位温良淑慎的女子,今日一见,到不似传闻。”
“羽裳见过九皇子。”既然被璃月喊九哥,那肯定错不了了。
抬了抬手,九皇子看着她。
羽裳被盯得不自在,道,“刚刚多谢九皇子帮衬,不然还真未必忽悠的过去。”
九皇子笑着摇头,“无妨,我和你一样,都是路见不平,出口相助罢了。”
言罢,羽裳和九皇子相视笑了起来。
“什么事情这么好笑啊?”
羽裳后背一凉,转头看见应简远不紧不慢的向这边走了过来。稳定一下情绪,羽裳换上温柔笑容,“简远。”
应简远报手示意了一下,“璃瑄也在此啊。”
九皇子笑着点点头,“刚好路过。既然你来了,佳人完璧归赵。”然后转头对璃月说,“走,上九哥那里玩去。”言罢,也不再理会他们,拉着有些不舍的璃月扬长而去。
“这九皇子人似乎不错。”目送人走远,羽裳说着转头看向应简远,发现那家伙很是阴沉的看着自己,又是一个机灵,“怎么了?”
应简远收回视线,转身边走边道,“九皇子璃瑄,曾是八王爷的幼子,出生那年八王爷与王妃先后过世,皇上怜惜他年幼便失去双亲,将他带入宫中,并干脆过继收养过来,交由与八王妃同支的姐妹宁妃教养。他五岁生辰,宁妃暴病而亡。两年前,承袭了八王爷位子的长子固琰带兵前往北境,璃瑄请命随军,皇上准了,同年,北境平定,他回来了,他嫡亲的兄长却战死了。所以宫中之人背后都议论说他,是个不祥之人。”
“好惨啊!”羽裳听了不由得心惊,挚爱之人一个个离去,血脉亲情一点点断绝,“不过这样就说一个人不祥,也太过分了。他已经够倒霉了。”
“你还是离他远些吧。且不说他皇子的身份很尴尬,八王爷只有两子,长子战死,如今他是当皇子还是送回去承袭八王爷的位置,皇上也未决断,一举一动都碍于皇上的心意如何,与这等微妙人物牵扯,说不定一句不对便被拖下水去。”应简远耐着性子说这一片话,也是怕这个女人会惹祸事牵连应家。如今既然要好好留着她,她必须知道她应该记住的事情。
“那璃月公主是怎么回事?”见他这么多话,羽裳继续追问,“我记得宫里皇子公主的名字,都排一个璃字,第二字男的从王,女的从水。这璃月的名字,听着就与别的公主不同。”
别了妃羽裳一眼,“璃月的母亲是因产女而过世的宜妃。当年得到皇上盛宠,她的离世也让皇上十分悲痛,因此,似是怪此女带走了他的挚爱,之后便对这孩子疏远很多。朝野传闻也不少。”
妃羽裳偏头想了下,“其实是个很可爱的孩子呢。”
“你还真是闲啊,有空打听这些,管好你自己吧。”应简远声音不悦道。
“夫君教训的是!”妃羽裳在他身后娇俏回答,却偷偷吐了个舌头。一旁的花盏忙扯她衣袖。
应简远明显停顿了一刻,很不适应,眉头再次蹙起,“你是吃错了药吗?”
妃羽裳不理,一步一跳的跟着应简远,摇头晃脑道,“我几时配吃你府上的良药啊,因此不必费心担忧我吃错药。”虽听出揶揄,应简远却只当未闻,加快了脚步。妃羽裳在他身后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