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羽裳当然不会蠢到去和应简远叫板,但是应简远一副这么安静的样子,一定不是因为不在乎,毕竟是贵妃娘娘举办的宫中盛宴,又关乎侯府的面子。那就只有一个原因了,就是他根本心里有谱。
他不说,不过是想看看妃羽裳的想法,给她出难题。既然如此,最好的办法就是以静制动,敌不动我不动了。
坚持这个理念,妃羽裳稳稳家中坐,闷在自己的小院子里一连五天都未出去过一步。直到第六天,就在妃羽裳自己都有点烦躁了的时候,应简远出现了。
还是一贯严肃的脸,还是看见她就苦大仇深的那种神情,妃羽裳当时正在院子里摆弄一盆盆景,见人来了,没有表情,同样冷冷过去行礼,“不知少爷有何吩咐?”
“眼看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应该还好。”
“什么叫应该?”
妃羽裳屈膝又行一礼,“自从上次少爷责备之后,这些日子我一直在认真反省,并未过问花朝节的事情。想来,并无事情找我,应该一切顺遂吧。”
应简远眉头越蹙越深,他这几日倒是颇为烦躁,本来想着妃羽裳应该还有什么后招。不想她居然敢撂挑子不干了。朝廷里近日异动颇多,父亲来信边关也不安宁,他本确实无心管这些繁杂事情。只吩咐了青滩派人留意她的举动,随时汇报。
但也出乎意料的,她做事井井有条,家里外面推进的有条不紊。不管是去面见贵妃还是管束那些宫人,她都自有一套原则和方法,使得上上下下倒是得了不少的称赞。只是万万没想到,她居然去招惹九皇子,还干脆将这献菜之事托付了出去,传出去这像什么样子。他来训诫了她,她到居然真的装起乖来,使得他这几日越想越是火大。
“把你要花朝节要呈送上去的东西拿上来。”应简远吩咐一句,径直往屋内走去,自顾自坐在了窗前。
妃羽裳只得无奈转身磨磨蹭蹭的跟了进来,路过门口的青滩时,她投去了一个询问的目光。然而青滩看了她一眼,只是低下头。妃羽裳盘算着说辞,“少爷来得这么急,菜得现做,不如……”
“我今天就在这里用午饭了。命人一并去做了。”
一旁的花盏送了茶进来,看着妃羽裳直眨眼睛。妃羽裳缓缓,“本来预备的那道菜,少爷不是跟柳鸣翠一起吃了吗,我这一时哪里去做。”
啪,应简远重重放下杯子,“你还不思悔改?”
妃羽裳叹口气,“那确实是目前我见到的唯一一个满意的菜品。我确实也不知其他人都什么水准,如果大家都敷衍了事自然也便罢了。但是若其他人都狠狠动了一番心思,我只怕……”
“够了!”应简远粗暴打断,“所以你这几日就是这么反思的?”
妃羽裳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生起气来的应简远确实很吓人,但是,感觉不对。他若真的下狠手的时候,反而应该不会这么情绪外露才对。不过这么冷硬的一张脸,还莫名的很适合他,看起来有种冷峻硬挺的好看。妃羽裳思路跑偏,直到应简远一个眼风扫过来,她才一个激灵回过神。
“我知道你不想用九皇子帮忙,我也理解,毕竟是人情。但是,若你不用,总该给我支个后招吧?”妃羽裳难得语气平和,说得冷静。
“所以你打算求我了?”
“侯府不是我的侯府,是你自己的。”妃羽裳一笑,淡淡回答。
应简远愣了一刻,忽然释然的大笑起来,周围的人都是一愣,“很聪明。”原来,她料定了我不能袖手旁观,所以才安静等待,很好,懂得耐心的人是最可怕的角色。
妃羽裳淡淡一笑,“所以呢?”
“你欠九皇子的人情,你自己去想办法还吧。”
妃羽裳瘪瘪嘴,“我还以为你打算有什么后手,居然还是同意我用了那道冰糖雪梨。”
“你开了口,他帮了忙,我已经无从拒绝,只要他还是皇子,不,哪怕他以后是个王爷。这就是京城。”应简远认真地看着妃羽裳,“但是,我希望你从这件事里学聪明,这才是你要面对的京城大局,不是办办节庆的过家家游戏。”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终于开始认可我一些了?”
“那也要看看你如何解释你要结识九皇子的目的了。”应简远发现自己的心浮气躁有很大一部分来自自己的期待和好奇。他太好奇她了。她很有意思,他猜不中妃羽裳的下一步,他以为她会告饶,会争辩,甚至会干脆去找柳鸣翠的茬,但是她没有,她对局势看得似乎很快,她的路数奇怪又有用,她身上开始越来越多出一股蛊惑人心的魅力。
“如果我说觉得他面相不错,是个低开高走的路数,你大概不会相信吧。”妃羽裳讪讪一笑,发现应简远又拉下了脸,便重新又想了一下,“他很善良。”
应简远不耐烦的蹙眉,妃羽裳吩咐花盏他们去准备午饭,见没了旁人,笑着继续,“他很善良,但是善良在宫中未必是好事。但是他有与善良相配的智慧和狡黠。从上次的事情和这次的接触来看,我觉得他其实也是个在寻找机会的人。不然他也没必要帮我,我的背后是你。”
应简远看着她,在认真做分析时候的她,总有种沉静睿智的美。光打在她的脸上,透着微微光华,耳畔的珍珠轻轻晃动,有种生动的韵律,应简远强迫自己回神,示意她继续。
“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想接近你,与其去猜测,不如看看他到底想如何。这人情债由我欠下,你若不想与他有关,便只推到我身上,说一句庸妇办的蠢事也就罢了。但是若这个人确实有些能力,固然现在是个风险人物,焉知以后不会有用武之地。”妃羽裳又饮了一口茶,“毕竟,四皇子也是需要助力,不能孤军奋战的。”
“妃羽裳,注意你的言辞。”应简远虽然只是一句警告,说得倒是语气平平,“你还不糊涂。至少现在看起来是,所以,我第一次有点庆幸留下你了。”应家是四皇子登基的支持者,这一点只凭亲族关系都不需猜测便可知晓。但是懂得用人,有胆子用危险的人,并且有进退的尺度,便是极聪明的人了。
妃羽裳对这些褒奖也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喜悦,甚至也没有小女子该有的被夫君夸张的羞怯,她淡淡点点头,像一个棋局中的伙伴一般,“你明白就好。”
“那花朝节上的花品呢?”
妃羽裳眼光流转,忽然露出一丝狡黠,“那就看夫君敢不敢拿出对我的信任来了?”
“什么意思?”
“我自有安排,你若信得过,便不用过问,等着那天看就好了。”
应简远蹙眉不悦,他不喜欢风险和赌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