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仄的巷子里,不见其人;只闻其声,伯旖绯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站在巷子口看着。
谢柒扶步子灵活的躲着,一点一点的往后退,那人以为她这是怕了,便欺身上前,手上的劲也用得越发的狠。
再往后一步便是巷口,那人终于觉察出谢柒扶的目的,迅速的往后退去,隐匿在暗处,不肯再往前半步。
“阿扶,你没事吧。”伯旖绯见她出来了,赶忙上前问道。
谢柒扶伸手拍了拍身上沾到的灰尘,嗤笑一声,轻飘飘说道:“三哥,这大晚上的不睡觉四处乱跑,没被营地里巡逻的士兵给抓着?要不要,我叫人通知父亲一声,想必此时父亲定是在着急寻你呢。”
原本伯旖绯以为偷袭谢柒扶的,会是什么起了歹意的小混混,但是听谢柒扶唤那人一声三哥满脸愕然,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谢龄郁。
在她话音落下,那个隐匿在暗处的身影才往前走了一步。
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谢柒扶嗤笑一声:“三哥,你说你,想做这样的事,怎么不晓得把身上的东西处理干净?这石叶香隔得老远就闻到了,是怕别人不晓得你是谁么。”
谢龄郁阴沉着脸看着她,不做声。
“你到底是谁?”谢龄郁心里恨透了谢柒扶,都说若是恨透了一人,也必是对这个人最是了解,他和谢柒扶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十三年,可以说是对她知根知底,可是,自从她醒来后,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在和她相处的这几日里,他觉得自己有些看不懂她了。
谢柒扶看着他,目光忽然落到他腰间别着的短刀上,忍不住笑道:“看来三哥这是有备而来,不过三哥,你可知同室操戈这四个字怎么写吗?”
但谢龄郁听了她的话,却是不屑的嗤笑一声,冷嘲道:“谢柒扶,谁跟你是同室?少他妈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柒扶有不恼,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笑意,看向他的眼中却带着一丝可怜,“说的也是,都不是同室,又打哪儿来的操戈呢。”
伯旖绯听了她的话,脸上浮过一丝震惊,下意识的回头看她,但见她脸上神色如常,心里却觉得她这话似意有所指。
谢龄郁听不懂她的话,但听出了她话里话外带着的嘲讽,脸色顿时就变了,他迅速拔出腰间的短刀,冷声质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泛着寒光的刀尖直指着她,大有不说不罢休之势。
远处热闹渐渐散去,安静渐笼,一丝凉意慢慢从脚底渗上来。
“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去找你那好母亲问个究竟吗?”谢柒扶往前走一步,那冰凉的刀尖就贴在脸颊边上,她也不惧,脸上依旧带着浅笑,伸手将那刀尖推开几许,似笑非笑道。
他似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谢柒扶,仿佛什么都不在意的模样,握着刀柄的手忍不住颤了一下。
“这可是会要人命的玩意儿,你可得拿稳了,不然不小心血溅当场,你说说我找谁说理去?”谢柒扶笑了他一句,而就在她话音落,却见谢龄郁手腕一转,谢柒扶敏锐的往后一退,堪堪躲了过去。
一缕青丝缓缓的飘落到地上。
谢柒扶脸色微变,她没想到谢龄郁竟然真的出手。
谢龄郁没想到在这么近的距离下谢柒扶竟然还能躲过去,顿了不过片刻,便握紧了刀柄朝她挥来。
她躲得轻巧,还有闲情同他说:“我听说,你在宴城的师傅是能媲美前朝温时祾的禾潮,温时祾因淮水河一役一战名扬,手中那把‘秋水芙蓉雁翎刀’也跟着沾光,不知禾潮教出来的徒弟,如何呢?”
可她面上越是轻松,谢龄郁心里就越想杀了她。
禾潮原也是战将,但因在战场上伤了腿,又拖了许久,治不好了不得已才退了下来,回了宴城养老,她听人说过,禾潮手中的雁翎刀,就如他这个人一样潇洒,但在谢龄郁身上,谢柒扶是半分没有感受到。
“主子,要不要……”侍卫站在伯旖绯的身后,十分担心的朝那边看去,一手握上自己腰间的剑柄,只等着伯旖绯一声令下。
谢柒扶面对谢龄郁手中的雁翎刀,即使是赤手空拳,也半分也落下风。
“你说你,跟在禾潮身边学了那么多年,怎么连他半分都没有学到呢?若是叫他看见,肯定要后悔收你这个徒弟了。”谢柒扶出其不意的一手挡在他的手腕处,反手一折,手中的雁翎脱开,落到了她的手里。
谢龄郁吃痛,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一抬头,看见谢柒扶脱下身上的斗篷,随手往旁边一扔,嘴角带着一丝冷笑,道:“看清楚了,雁翎是这么用的。”
谢柒扶自小跟在谢高卓的身边学的是剑术,且剑术与刀术之间是有差别的,即便手上握着刀,谢龄郁依然自信,她不过是空口大话而已。
他已经想好了怎么把刀夺回来,再好好教训谢柒扶,可他一回神,那把泛着寒光的刃就已经直逼面前。
“你说你,好好的一把刀,怎么到了你手里就跟个废物一样?”到了谢柒扶手里的雁翎刀,干净、利落、潇洒,与在谢龄郁手中截然不同,别说是抢了,就连躲,谢龄郁都显得狼狈不已。
站在伯旖绯身后的那个侍卫看得惊叹,他在白林军营地里听人说过那日谢柒扶跟着谢龄霍从沙背岭回来的事情,觉得她小小年纪便有如此胆识,若为男儿身,想将来也是一员骁将,只可惜生错了女儿身。
谢柒扶无意伤他,逗弄够了,也不愿继续纠缠,只见她手腕一转,就朝他劈了下来。
看着倒在地上已经昏过去的谢龄郁,她看了一眼手中的雁翎刀,好好的放在了他的身边,看着一旁的伯旖绯道:“还请瑜王殿下搭把手,把他带回去,明日我就去找父亲,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到时还请瑜王殿下做个证。”随后阴沉着脸,头也不回的走进了巷子里。
本是气氛良好的一个夜晚,就这么生生被一个不速之客给搅和了,伯旖绯看着他也来了气,就算谢柒扶不说,他也要对谢高卓‘告’上一状,而后对一旁的侍卫道:“拖回去。”
谢柒扶艰难的翻身上了墙,却并不着急回去,而是在院墙上坐了一会儿,看着面前的这棵枯桠的杏树,忽然,她听见一个声音问道:“方才是出去了?”
听到这个声音,谢柒扶下意识的抖了一下身子,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谢龄瑜身上裹着一件厚袄子站在她的院子里,他的脸色微微有些发青,似是在这个院子里站了许久。
“嗯,出去了一下,龄瑜哥哥就原谅我这一次吧。”谢柒扶大方的承认,随后双手合十,一副低眉讨好的模样,谢龄瑜原先还有些生气,看她似知错的模样,顿时无奈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院墙边,抬头看她道:“既然回来了,那还不下来,你还要在上面坐多久?冷不冷。”
谢柒扶本已做好了被他训斥两句的准备,但哪里想到在他叹过一口气之后,对她说的却是这个,着实是叫她有些意外,她低头看了谢龄瑜一眼,却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后,说道:“坐这上面感觉还不错,龄瑜哥哥要不要也上来坐坐?”
谁想她话音才落,谢龄瑜却是一把抓住了她的脚腕子,使劲的往下一拽,“姑娘家家的,快去睡,不然的话,我就把你半夜溜出去的事情和叔父说了。”
谢龄瑜把脸沉下来的时候还像是一回事,只是谢柒扶并不在意,也没去想为什么他会知道她溜出去的事情,笑了笑,乖巧的应道:“知道了,龄瑜哥哥。”说完,就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