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若惠明白肖家宜的暗示,收起眼泪,向十公主行礼,右手里握的紧紧的,肖家宜知道那里有一枝粗糙的梅花簪。
而慕情,见了这世面早就吓得发抖,这会儿见十公主神色缓和连忙跪下告退。十公主现在一门心思在肖善宜身上,根本没心情搭理她,慕情如获大赦,连忙离开。
这船舱里只剩下几人,桌上的菜飘着香味。
肖家宜庆幸杨若惠没再说什么刺激十公主的话,可眼里的眼泪还是没停下,眼前的当务之急是先让十公主平息一下情绪,所有的事情都可以从头说。
至于她二哥哥,真是不幸啊……
她也真是不幸啊,本来是出门来玩的,却碰上这种事,并且还是发生在她二哥哥身上。
肖家宜放松下来,刚刚那下撞的船摇晃,吓了她一跳,现在竟有些不适的感觉,一股恶心涌上心头,也无暇顾及他们几个人要怎么样解决,想要走到椅子先坐下休息。
谁知在这时候,十公主突然发难,喊道:“杨若惠,你欺人太甚!”
肖家宜听见声音刚刚转身,只见十公主扑上去作势要动手打杨若惠,却被跟前的肖善宜下意识的拉开,十公主脚下不稳,向肖家宜倒过来。
“夫人小心!”耳边传来画屏的呼喊,上前要扶住肖家宜,而然已经迟了,肖家宜倒在身后放花瓶的高几上,后腰顶住高几的边沿顺着摔下去。
花瓶碎裂,碎渣散了一地,画屏接住肖家宜倒在碎渣上,肖家宜免于一劫,但后腰上却是钻心的疼。
“肖善宜!你敢这么对我!”十公主不可置信,大声质问肖善宜。
“家宜!”肖善宜连忙过来将肖家宜扶起来,检查她是否有受伤。“怎么样?哪里不舒服?有没有碰到哪里?”
“夫人……”杨若惠一脸担忧,想上前来扶她,可想起十公主在身边,又强行忍了回去。走过去将画屏扶起来,才见画屏背后被花瓶碎片扎出好几道口子,鲜血浸湿了她的后背。
“我无事,只是后腰上撞了一下。”肖家宜安抚肖善宜让他不要担心。“公主也莫自责,家宜无事。”
十公主险险的站住,可见这鲜血横流的场面也着实吓了一跳,她比杨若惠小些,身份又比杨若惠尊贵,没见过这种场面因此呆愣着。
这会儿见画屏的身上的血,连忙喊人去请大夫。
画屏被杨若惠扶到内室的床上,本来肖善宜要让肖家宜躺着,可画屏的伤比较严重,因此肖家宜勉强斜坐在椅子上。
“奴婢无事,奴婢只是轻伤,不牢夫人挂心了,夫人要注意身子才是。”画屏推脱着,她倒是很担心肖家宜的伤,在高几的边沿撞了一下一定很痛。
年迈的老大夫背着药箱进了内室,肖家宜勉强靠着椅背,杨若惠在一边扶着肖家宜,怕她坐不稳。
十公主坐在另一边生闷气,瞪着杨若惠嘴里嘟囔着虚伪献殷勤的话,连带着肖家宜也被十公主骂了进去。
肖善宜无暇顾及她,等着大夫出来在给肖家宜诊脉。
“只是撞了一下,一个装受伤,一个假好心,哼!”
肖善宜脸色铁青,看着自己妹妹现在这样子,心里就来气,对着十公主说话也没有那么客气了。
“你还说,还不是你突然发疯,我妹妹怎么会受这种罪!”
“你怪我!是你推我的!我才不小心撞到她,是你的错!”十公主也不示弱连忙回他,明明是他做错事在这里私会情人,他们居然站在一个战线来说她!她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这么和她说话,他居然敢凶她!
“我要把你们告诉我父皇!要他治你们的罪!你们一个都跑不了!哼!”说完,十公主向外跑去。
肖家宜想让二哥哥拉住她,别让她这样回去,可还没开口只听身边杨若惠大喊:“夫人夫人,你流血了!”
十公主闻声停下,之间肖家宜的裙子大片的血迹在蔓延。
肖家宜只觉得腹中绞痛,片刻间已经疼得说不出话来,一只手捂着肚子感觉得到血液从她的腹中向外流淌。她心里突然害怕起来,千万千万不要是她想的那样,一定不要是!
“大夫!大夫!”内室的老大夫还没诊断床上姑娘的伤势,又被门外肖善宜直接抓出外市诊断另一位夫人。
这大片血迹和这脉象……老大夫摇头。
肖家宜承受不住伤痛和这样的打击,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她好像昏迷了好久,又好像根本就没有昏迷。
如果她是昏迷了,为什么她能够知道严晓紧接着就进来,看见昏迷的自己直接给了二哥哥一拳然后抱着她离开?为什么她知道她没有回将军府而是就近去了二哥哥的府邸?
原本还嚣张的和二哥哥叫嚣的十公主在她血流不止的时候吓得禁了声,见到严晓更是吓得色色发抖,要是现在不是这个情况,她一定要嘲笑严晓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个样子。
杨若惠也被送回杨家,严晓顺带让杨阁老严加管教。
她一定是累的张不开嘴而已,她没有受伤,这一切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她只是累了而已,否则这些事情她怎么能够听得清清楚楚?
可是杜太医来诊脉的时候为什么她都听不清?为什么她只听见严晓说要无论如何保住她的话?
她甚至能够看见医女从她身上拿走的衣服上,一块一块的血迹已经发黑发硬,严晓一直守在她身边一直和她说“已经没事了,有他在。”
可是她不想她们拿走她的衣服,她不要换干净的衣服,那血迹是她的孩子,不要把她的孩子拿走。不要!肖家宜想伸手阻止她们,可是手脚却有千斤重,她抬不起来,只能颤抖着。
她张不开嘴,无法告诉严晓让她们不要拿走这些东西。
那不是污血,那是孩子,他们的孩子。
他求了好久,好久的孩子。
可是严晓根本没有不理这些,握着她颤抖的手口中说着安慰她的话,她听不清,她也听不见。
不要,别这样对她!
她不喝那种药,她的孩子还没有死,她不喝那种药,那种药会杀死她的孩子!
朔阳,朔阳,不要给我喂这种药,这是毒药会杀死我们的孩子!这是毒药,不要给我喝这种药,朔阳!不要!
不要!
……
肖家宜惊醒,大口喘息着,像是做了很可怕的梦,梦见他们都是坏人,梦见他们要害死她。
“家宜,家宜。”床边严晓感觉到动静,起身紧张的叫她。
肖家宜顺着声音看见严晓在床边,他似乎老了许多,神情是她没有见过的憔悴,眼睛通红,唇边冒出许多胡渣还没有打理。肖家宜有些好笑,他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个样子?
“你……”肖家宜出声,嗓音沙哑,“怎么这样子……”
她的手缓慢的抬起来,抚摸他的胡须。
肖家宜笑道:“你好像不一样了。”
严晓握着她的手,将枕头垫在她背后,拿起床边的的勺子慢慢地给她喂水。“慢慢的喝一点,不要太急。”
这种液体流入喉咙的感觉让肖家宜瞬间想起她在昏迷时被强行灌下去的药汁,肖家宜才喝了一口就连忙挣扎起来。
“我不喝这个,朔阳,我不喝。”她想起之前的事情,一股恐惧漫上心头,她记得她喝不下去,喝下去也会直接吐出来,可他还是捏着鼻子给她强行灌下去。“把它拿走!拿走!”
她干哑的嗓音歇斯底里的要拿走这碗东西,不管它是什么她都不要喝。
严晓一手扶着她,另一手拿着水,行动不是很灵活的情况下,被肖家宜这么一推搡,陶瓷的勺子掉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刺耳的声响。
但这声响却在肖家宜心里成为令她安心的福音,好了,她不用喝了。
严晓没有办法只能将她先放下,让她斜靠着靠垫。眼前只能暂时妥协,她现在情绪很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爆发,不能受到任何刺激。
“好好好,不喝就不喝,你现在受着伤不能乱动。”他将碗放的远些,生怕再刺激道肖家宜。
“还有哪里不舒服?”
肖家宜摇头,看了眼周围的景象,问道:“我们在哪里?”
“前日你撞到腰,一直睡着,大夫说你不宜乱动,我们只好先在你二哥哥府邸待着。”严晓道。
“现在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
“你大哥从昭陵赶来正在外面休息,现在夜深了,等明日天亮我去告诉二哥他们,让他们也不用担心了。”
“那……”她梦见的都是真的?那些不是梦?她的孩子没了?
“家宜……你不要想那么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严晓安慰她,眼中的疲惫让肖家宜看着心疼。
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后腰上还疼着,双腿酸软的连动都不能动一下,她的丈夫现在像个野人一般,明明已经疲惫不堪却还要强撑着安慰她,她怎么能够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可,现在又能够怎么样呢?她要嚎啕大哭,还是要想严晓诉苦?对方是公主,严晓又能为她报仇吗?
肖家宜不语,严晓轻轻将她翻个侧身,背对着自己。
“家宜,我们不喝药,但是你背后的伤已经青肿了,乖,我现在轻轻的涂些药上去,否则还要疼好几天。”严晓轻声哄她,她的配合让他心疼,在这样的是面前,她都极力的忍着自己的伤痛,生怕他更加自责。
她后腰上一大坨深青色,说明当时确实是撞得狠了,她一直昏迷着他不敢贸贸然碰她,太医也只能说忍着等她醒来后再涂药。
宫里送来的百花玉露膏,精致的陶瓷瓶子拧开后散发着怡人的清香,若在平时肖家宜定是很喜欢的,可今日这味道传过来却被她闻出那花香里隐藏的极深的一点药味。
或许是心里原因,这一点药味让肖家宜胃里翻涌,一股恶心直往喉咙里窜,还没等严晓反应归来,胃里刚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咽下的的一口水全部吐出来,到最后吐的全是透明的胃酸。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里又酸又辣,这种感觉没有维持多久,肖家宜就失去了知觉。
严晓顾不上其他,连忙大喊。
“家宜?!家宜?!太医!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