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家宜坐在内室里,耳朵贴着门小心翼翼的听,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门窗上有特意制作的窗纱,里面的人可以观察外面的人,而外面却毫无察觉。这样主要是为了避嫌,有很多男怜上船是夫人们避嫌作用。
船还没开走,靠着岸微微晃动着,刚刚画屏把饭菜带回来,她又借口想吃青梅苏,把画屏支开。
肖善宜已经吩咐人去请慕情了,本来现在是白天,慕情是不会出来见客的,可肖善宜表露了身份之后那些人屁颠屁颠的跑去问话,回话说慕情立即梳妆打扮,请肖善宜谅解。
肖善宜在肖家宜看不清的角度,鄙夷的皱眉,果然是个妓子。说不定是从别的男人床上刚爬起来,听见达官贵人找她迫不及待的又要见客。
不能说肖善宜看不起她或怎么样,当初这慕情凭着一副好嗓子,一张好皮像,吸引了不少达官贵人。当年有个考生对她一见钟情扬言等他高中便八抬大轿娶她过门,这慕情前脚答应的好好的要为他守节,转身就投入了高官怀抱,总想着能嫁入高门,可官位高的门第也高,压根就没有人动真格的要接她进门。
考生高中,她的事情也戳破了。
可怜考生怕她的名声不好,自请去了偏远之地做官,只为没人再提她妓子的身份,两人能平淡的生活。
只可惜,事已成定局,考生再也没回来京城。
这考生也是才华横溢,做的文章深受肖善宜喜爱,因此也就极厌恶这个慕情,连带着对这种地方的女人都厌恶。
但是肖家宜不知道这些事情,还满心的等着这个慕情的到来。那天她只看见了个轮廓,没看清什么面目,但是偷听别人形容的天上有地上无的,心里又痒痒的想一睹庐山真面目。
她现在好奇多过紧张,按理说这正夫人见自己夫君的“红颜知己”应该是盛气凌人的,可居然没有一点点感觉。
甚至还有点期待。
没过一盏茶的时间,肖家宜听见门外有开门的声音,紧接着一个瘦弱的身影缓缓走进,这身影清丽,透着窗纱看起来并没有青楼女子的妖艳。
肖家宜轻轻呼吸,这人也没有严晓说的那种呛人的香味,倒是有一种淡淡的檀香味。
那人影瘦弱不堪,缓缓走进。
“肖郎……”
她弱弱的开口,弱柳扶风的感觉更甚。
肖家宜吓了一跳,她二哥哥不是说这种地方的人都不是好人么?他不是说他从来没来过吗?怎么这慕情一见面开口就是叫情郎的称呼?
“你怎么来了?”肖善宜显然有些诧异,没想到来人竟是她。
“我……我见船停着,自己偷偷上来的。肖郎你在等谁?”
肖家宜觉得这声音有些耳熟,悄悄将门开了一个缝隙,从缝隙中清楚的看到那个瘦弱的身影是她熟悉的人。
杨若惠,杨阁老的宝贝孙女。
刚刚她在木雕摊前被她拦住,结果一句话没说上她就跑,现在她竟然偷偷跟着他们上船来。
“我在等谁与杨小姐无关,还请杨小姐离去。”肖善宜声音冷漠道。“我与杨小姐已无任何瓜葛,这一声‘肖郎’着实是承受不起,杨小姐请自重。”
“不是的,我爹他……我爹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杨若惠急着想解释什么,却被肖善宜打断。
“这些也已与我无关,如今我已晋升尚书,说什么都迟了。”
这下肖家宜听出来了,她二哥哥一直藏着的那个姑娘是杨若惠,怪不得她莫名的和叶风凌来找她示好,也怪不得十公主的及笄礼上,杨若惠一脸要哭的模样。只是,这不是她们家做的决定吗?怎么杨若惠现在这个样子是想反悔不成?
见她二哥哥高升,不在乎他商贾出身,不在乎的酒粗糙了?
“杨小姐请回吧。”杨若惠不知道但是肖善宜知道这房里还有第三个人,不能让肖家宜听去太多事,横生枝节。
“你我孤男寡女,着实是不合适的。”
房间里想起抽泣的声音,肖家宜没有看,想都知道哭的是谁。
谁知这时候,门外想起一个妖娆的声音。
“肖大人,奴家来迟,还请肖大人恕罪。”边说着一个艳丽的身影进门,这一位肖家宜知道,淮河上最有名的歌姬,慕情。
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这慕情刚进门,见到房里有人大概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这种场面她见多了,若不是夫人来抓奸,就是情人心碎来挽留情郎的。肖大人还是独身一人,这姑娘又哭得梨花带雨,必然就是第二种了。
“这位姑娘有礼了。”慕情福身行礼,这一切显得落落大方。
这时候杨若惠才如梦惊醒,不可置信的看着肖善宜。
“你让我走,是怕扰了你和她的好事?!”她虽然不认识这女人是谁,可从她的衣着行为大概也能推算出这个女人的身份,他竟然这在里和这种女人私会?!
肖善宜想否认,后又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于是默认。
“为什么?!为什么?!”杨若惠接受不了,质问。
“你不是说这一生你只要我一个的么?”为什么突然有了个十公主,现在还有个妓子?“你不是说过的么……”
“杨小姐误会了,肖某从未许诺过任何于你。”肖善宜平静道。
“从未?!你居然和我说你从未许诺过我?!”杨若惠神似癫狂,笑道。“那我问你这个是什么?!”
她手里拿着一只发簪,本来被她紧紧的握在手中,现在摊开来至于肖善宜面前,杨若惠质问道:“是谁拿着这支簪子说愧对于我?说这不是他赢下来的,说日后寻找一块好料要亲手再磨一支补偿与我?!”
“现在,你亲手打磨的簪子为什么在十公主头上?!为什么?!”
肖家宜认得那簪子,看似粗糙的一枝梅花,花朵用血红的宝石点缀,看这粗糙做工却非常精细。那是严晓赢下来给她,后来又被她送给肖善宜的梅花簪,现在在杨若惠手上。
慕情识相地退到角落里,这种时候她的身份不参与最好。
肖家宜隔着门,没有再看下去。
“我……我愧对于你……”
“你还记得吗?你给我的时候说你肖家的子孙一生只能娶一个妻子,你说你把你的一生都交给我了,你说你绝不反悔……”
“你说你不会武功,你说你会用尽全力和我爹的学生一较高下……”
为什么,这一切都变了,为什么你现在不告诉我这一切都是误会,我等了好久,久到爹都说这一切是真的,圣上赐婚的圣旨都已经拟好了,只等过些时日下旨赐婚。
为什么,这里还站着另一个女人?
肖善宜再没说话,杨若惠也陷入回忆里。
肖家宜尽量让自己不存在,这种事她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她了解的不多,只是知道二哥哥不会骗她的。这一切的事情,二哥哥会自行解决的。
船体突然传来剧烈的晃动,似乎是有什么撞了上来,肖家宜扶住椅子差一点没站稳。
“公主!公主!不是你想的那样!里面只有我们夫人和大人!”外面传来画屏焦急的声音,似乎在拦着什么人不让进来。
“你给本公主闪开!”那声音娇脆却气势汹汹。“再拦着本公主,就把你送达大理寺去严办!”
舱门被用力踹开,那声音娇喝道:“肖善宜,你居然敢背着本公主私会旧情人!”
这突然出现的十公主,让船内的人吓了一跳,每个人心思百转想着怎么去解释十公主看到的景象。一个是自己即将要订婚的未来夫君,另一个是未来夫君的旧情人,这角落里还有一个居然是这淮河上的歌姬……
这场面有够可怕。
唯独只有画屏是清醒的,进了门环视一周见没有肖家宜的身影连忙问肖善宜。“大人,我家夫人呢?!我家夫人在何处?!”
听见这画屏焦急的寻找着自己,肖家宜也坐不住了,起身开门往外室走去。
“拜见十公主。”肖家宜从容笑道,事实上握在袖子里的手已经冒出汗水,现在她有任何不妥都可能影响到她二哥哥,这件事说大了就是欺君之罪。
“你……肖善宜,你给我一个交代!”十公主见肖家宜出来,觉得眼前的场景更加混乱了,只能指着肖善宜的鼻子叫他给她一个交代。
“这……请公主息怒,着实是怪我,我想见见这淮河上的慕情姑娘,才出此下策求我二哥带我来见识一下。”肖家宜只得把事情都揽到自己身上,虽然这也是事实。“谁知就这么巧,路上遇见了杨小姐,杨小姐与我有些交情,便请她同来了。”
她缓缓走向肖善宜的身边,只希望杨若惠能看清她的暗示不要在这时候节外生枝。
不管是什么事情,在公主面前都不宜说的在过。
并且十公主现在气势汹汹的样子,说什么都有可能闹到圣上面前去,本来只是痴情儿女之间的事,她不能让她二哥哥受到任何的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