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没错,白一帆又被潘仁杰踹醒了。
漆黑的寝室透进些许室外的路灯光。
白一帆抬头望向潘仁杰,潘仁杰正半支起着身,嘟囔着抱怨道:“你是有多久没睡觉了?有必要每天晚上打呼打这么响吗?”
白一帆感觉自己下意识地望向了章磊的床榻,但他的床罩没拉上,人不在——章磊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这么夜不归宿了。白一帆又望向了每晚的熬夜冠军得主赵飞,他的床罩下能够看到隐隐透出的手机光,但是他这次依旧像往常一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没有多管闲事。
白一帆想:或许,此刻他也正带着耳机吧,但那种梦中的情绪占据了他的心。
“潘哥,对不起。”白一帆向潘仁杰道歉。
“你一句对不起有用吗?我晚上睡不好,上课效率就会下降,学习成绩就会受影响,这是你的一句道歉就能挽回的吗?”潘仁杰挥了挥手:“你给我换到另一头去睡!”
“但那里正对着空调风口,我担心晚上一直吹会着凉。”白一帆努力争取着。
“那我们今晚就都别睡了,我去开灯。”潘仁杰似乎准备起身。
“哎,潘哥,我……”白一帆叹了口气:“好吧,我换到另一头。”
这场风波过后,宿舍里一直都很安静,因为白一帆那晚没能再睡着。他开始思考自己生命的价值。
思之殿的世界里,他是救星,但在这个现实世界里,他却无足轻重,而且这个现实世界里充斥着像潘仁杰和高佳雨那样的势利眼,自己会否安稳度过一生?甚至是这个学期?还是日日得受他们的排挤、鄙视而郁郁寡欢?这时候,白一帆想到了章磊。虽然因为他看出章磊对陆辰兴的好感,而内心对他带有某种说不清的敌意,但章磊每次都会为自己说话,尤其是在潘仁杰挑刺的时候,想到这里,白一帆心头莫名对章磊产生了某种依赖。白一帆又想念起了陆辰兴,明明白天才刚刚见过,怎么就如隔三秋了呢?他想,如果不是因为认识了她,知晓了她的好,他或许就会失去坚持走下去的动力,或者,至少,他会失去在大城市继续走下去的动力。
只是,现在,章磊不在这儿,陆辰兴更不在这儿。
他,孤身一人,孤立无援。
晨曦降临的前一秒,白一帆悟出了那种梦中的情绪是为何物——那是“孤独”,仿若似水的夜那般悠长的孤独,令人绝望、引人忧伤。
白一帆心头的幽蓝流光变幻了颜色,流光的心尖多了一抹殷红,如诗般流淌。
“孤独”自此住进了白一帆的心头。
2
“你这个小丫头片子,你是怎么知道的?”那位少年,也就是“暴虐”、“孤独”口中的“诗”正穿着粉嫩的西服套装,头枕着双手,靠坐在猩红色沙发上。
他的“狱友”小女孩则正坐在羊毛地毯上。不过,她身上的粉裙已焕然一新,或许“诗”是为了和小女孩更登对,才穿得如此粉嫩的吧。小女孩身边围着各种玩具,她手里拿着一辆小火车,嘴里模仿着火车的声音,她的面前还放着一杯殷红的饮料。
“我就是知道,而且我不叫小丫头片子,我叫克劳迪娅。”小女孩放下火车,抱着红酒杯喝了一口饮料。饮料的挂壁很严重,在小女孩的嘴唇上留下了些许痕迹,但这杯饮料不像是红酒,而更像是鲜血。
“嘿!你这个小丫头片子!让你嘚瑟!”少年猛地从沙发上起身,把小女孩一把抱起,小女孩手中的饮料洒了一地。
“‘诗’,你浪费!”小女孩娇嗔地刮了刮“诗”的鼻子。
然后她和“诗”一起望向已经空了一些的红酒杯,里面殷红的液体逐渐回升至了原始的高度。
“这是我的精神书房,不浪费。”“诗”露齿一笑,嘴唇弯起的弧度完美。他带着笑意说:“你可真聪明,能够料到帮一个‘孤独’逃出去,是没人会注意到的。”“诗”望向了窗外令人心驰神往的翠绿春光。
“当然,因为它孤独嘛。”克劳迪娅也望向窗外的水光潋滟晴方好,她说:“我如果不聪明一点儿,你会邀请我的精神投射进入这里吗?”
“明天你就要出狱了。”“诗”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小女孩的脸上也依旧挂着微笑,而且她的笑容是这样真挚,眼神是这样单纯,让人根本料想不到她的野心:“总有一天,我们都不用再畏缩在这虚幻的世界里,喝虚幻的血,赏虚幻的景,而是要到那外面的世界去亲自品一品、闯一闯,去驾驭、去统治、去征服!”她天真烂漫的语调和这段话语的实质之间特别违和。
“诗”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虽然他对克劳迪娅万般宠溺,但有些事情是他心里的一道坎,现在他还没准备好要跨过那道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