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赐玥本能地将阮启宸往自己的方向一扯,阮启宸刚起身,这一扯自然站立不住,一下子扑到了崔赐玥的肩上,又被甩到了她身后。尽管什么也没看到,这一扯一甩间,阮启宸已经反应过来了,他急忙稳住身形,低喊道:“快走。”
阮启宸没有武功,崔赐玥启魂力拉住他向后快速转向洞口方向,但炎肆火比两人更快,已经挡住了两人的去路。崔赐玥掌间魂力已出,全力推向炎肆火。崔赐玥没想到这天地精物居然在自己的魂力下,向后荡开两尺,住了身形。
崔赐玥一喜,全身魂力提至最大,且以舞魂旋息之法,将炎肆火裹在了中间。炎肆火开始失去了飘摇之态,挣扎扭曲着要冲开束缚。趁这空当,崔赐玥拉起征楞的阮启宸避开炎肆火,闪身向洞口疾驰。
一番狂奔之后,已经能看到洞口了。崔赐玥提气,想再快些,但身后炎气突增,似乎有火上身,错开自己半身的阮启宸居然猛地停住了。崔赐玥回头一看,炎肆火顶着魂力已经近在咫尺,阮启宸的一只腿隔着魂力,就快触到那红莲触手般的长瓣。
崔赐玥急了,猛地抬手,同时用魂力感受四周。果然是大炎之地,只有自己体内有星点寒息。崔赐玥一咬牙,将体内那点儿寒息集于左手指尖血上,像在侵肌透骨中牵制古寒一样,去牵制炎肆火。
但炎肆火太快了,眼看着阮启宸的腿要没,崔赐玥没有想太多,先抬右臂将阮启宸整个人甩了出去,直到洞口。但就这一下,自己与炎肆火之间已经没了安全距离。炎肆火已经扑到距离她面门不到一指的地方,她已经能闻到毛发烧焦的气味,额头上也燎得剧痛。
千均一发之际,左臂已经收回,直接刮起罡风,卷起指尖鲜血,直入炎肆火心。炎肆火像是被猛地抽干了,突然就迟钝下来,变得安静了。崔赐玥大吸一口气,折身启步跨出了热崖洞。但那炎肆火居然跟了出来,虽无攻击之态,但将这东西引出了洞,那整个医门都会遭殃。
崔赐玥愣住了,努力想了想在侵肌透骨中的做法,立刻闭上眼睛在意识里模拟退回之态。再睁开眐时,崔赐玥大松一口气。炎肆火完全没了疯狂进攻的模样,飘曳半空中,一副“想回家”的可掬样子。崔赐玥手指一划,炎肆炎转身,向洞里飘去,彻底消失在眼前。
崔赐玥头次发觉这血魂玄物居然如此好用,还没想明白这是怎么个原理,一阵头晕目眩袭来,崔赐玥踉跄两步,扶住了崖壁。想起还有一个人,四下寻找,崔赐玥放心了。阮启宸正坐在草地上专注地看自己,那目光深深,很是奇特,似乎从未见过自己一样。崔赐玥觉得他应该也是吓到了,对他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问道:“你怎样?”
阮启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轻轻道:“无碍,……倒是你的脸,伤得……不轻。”
崔赐玥这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眉毛和额发,大惊失色道:“我的脸……这下惨了。”
阮启宸费力坐了起来,跛着脚走到她面前。正要伸手时,崔赐玥却一下子蹦了起来:“药罐!”崔赐玥这才发现腰间空空如也,忙乱惊惧中,不知道宝贝药罐掉在哪里了。
崔赐玥再顾不上自己的脸,掉头,踉跄着就要再进热崖洞。阮启宸一把拉住她,“再做吧,现在回去太危险。”崔赐玥犹豫了一下,还是甩脱阮启宸的手,折身跑进了洞。阮启宸愣愣地看着,突然有些羡慕那个中了簋凉的人来了。
好在没多远,崔赐玥就看到药炉药罐都歪在洞崖一角发呆,药汤密封的很好,一点儿没有洒出来。崔赐玥松口气。要知道为了保住自己嗅觉的秘密,已经连续耽误了两个七天。做贼那晚,自己可是看到,那个小布包里只有一颗簋凉杀了。若是簋凉再发,洛明灏能挺过去吗,实在不能再耽搁了。
阮启宸看到面色苍白的崔赐玥歪歪斜斜地抱着药炉走出来,没再说什么。两人倒是很有默契,一个一瘸一拐,一个身形不稳,无论再怎么心急,都只能一步一个脚印的挪回药房。
崔赐玥放好药炉,正要离开回屋。阮启宸拉住她,让她仰靠在椅子上。阮启宸从架子上找了药,刚打开药瓶,想想却又关上了,转身去了里间。出来时手里举着个小盒子。打开一看,里面的膏体色泽碧绿通透,似有流动之色。
崔赐玥看出这药价值不匪,估计是禾焰说的那种什么万金难逑之药,想想银子还是得省着用,忙道:“不用了,刚才那个就好。”
阮启宸手指一顿,轻轻道:“女孩子的皮肤金贵,又是脸面,不要留下痕迹。这药是……我的,不收你药费。”
崔赐玥放心了,道了声谢,老实听话的闭上眼睛,由着阮启宸给自己涂抹。阮启宸的手同禾焰一样沉稳,让人安心。碧绿色的膏药抹在火辣辣的皮肤上,舒服了许多,她这才开始担心了,“我的脸很严重吗?”
阮启宸手下不停,“放心吧,我会冶好你的。”
片刻后,崔赐玥又听到阮启宸略略发闷的声音:“现在是不是后悔先把我扔出来了?”
崔赐玥想笑一笑,但又收了,“你这么一说,是有点儿!词姝姐姐常说要好好保护脸蛋,免得嫁不出去。”
阮启宸收了药膏,看着她似乎在开玩笑,“那怎么办,可能嫁不出去了。”
崔赐玥想起了好久不见的路原枫,他要是看到自己这个样子会说什么?是不是再不会向自己伸手。崔赐玥叹了口气,苦了苦脸,没有回答。
大概是太累了,也有可能是阮启宸手法太好,崔赐玥想着想着路原枫,就这样睡了过去。阮启宸站在前面看了她一会儿,没有动她,也没有叫她回屋去休息。又翻找出几株草药,磨成粉,用那小盒中的膏体拌匀,给她轻轻涂在眉毛和鬓边。折腾完后,这才坐下打理自己的脚。然后伏坐在桌旁,看着看着崔赐玥也睡着了。
阮启宸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一个女孩将自己推下了山崖,她委屈地说:“对不起,我们只能活一个。”就在掉下崖时,他猛地醒了过来。只见天已大亮,椅子上已经不见了崔赐玥,只有一方药炉摆在案几上,提醒着昨晚那一切都不是梦,崔赐玥与梦中那个女子完全不一样。
做簋凉杀的事,在这一次巨大的进步后,接下来的一周进展就不大了,后面两个问题还是没有头绪。阮启宸将罐中的汤药分成了二十份,每一份用不同的炼方制做,但药性均显不出活性,无法自己寻寒根。
这日,眼见药汤已经用完了,崔赐玥打起精神准备同阮启宸商量下什么时候再去热崖洞,却见阮启宸端着个药炉走了进来。崔赐玥对这个气味已经非常熟悉,她一脸讶异“阮全引,这个……?”阮启宸笑了笑,“我又准备了一份。”
“你自己去了热崖洞?”崔赐玥的音调有些高。
阮启宸笑道:“没有,我找了几个医门学生帮忙,确保没危险才取了炙炎草籽。他们能进热崖洞可是他们的福气,要知道不是医门尊人是没资格入洞的。”
阮启宸将崔赐玥的纱帽扯了下来,看了看她的脸,又伸手触了触,皱眉道:“炎肆火太烈了,要不然早就好了,倪师哥手里有种药,应该能让你早些好起来。”
崔赐玥松了口气,能好就行,时间长点可以忍受。崔赐玥对阮启宸点点头,戴好纱帽,今儿要赶去上上央,看一看还在养病的洛师引。阮启宸则回了房提笔写了封信,叫来侍童让他想办法转交给倪师哥,这才又向药田走去。
崔赐玥走到莂居一阁的寝房门口,听到里面很热闹,原来洛明灏和贝灵都在。崔赐玥叹口气,她可不想这个样子见人,尤其是贝灵。但洛鹤莂已经听到崔赐玥的脚步声了,喊道:“赐玥来了?怎么不进来?”
崔赐玥无法,只好走了进去。洛鹤莂有好几日没见到心爱的小全引了,一见崔赐玥急忙招手,“这几日做什么去了?你干什么怎么戴着个纱帽?来……来,过来尝尝大冶的美味。”
崔赐玥打眼,见长桌上摆放着好几碟吃食,旁边还有几个空空的食盒,知道应该是贝灵拿来的,还是离远点好,于是崔赐玥拣着能说的说,“受了点小擦伤,大夫不让见太阳。”
洛明灏扫了她的纱帽一眼,皱了皱眉,没什么表情。贝灵本来一脸喜色,见崔赐玥进来就收了笑,冷下脸来,见洛鹤莂招呼崔赐玥,她不冷不热道:“大师引,这可是大治厨子的手艺,崔赐玥是风启人,她吃不惯的。”
洛鹤莂皱皱眉,看了看站在一起的洛明灏和贝灵,又看了看崔赐玥,无奈对贝灵道:“本师引确实好久没有吃过家乡菜了,你倒是一片孝心。”
贝灵面露喜色,杏眼含春瞥了一眼洛明灏。
崔赐玥突然觉的自己多余,勉强笑了笑,“嗯,许是吃不惯,既然大师引有人侍候了,学生正好还有事儿,就先忙去了。”
崔赐玥走了,带着突如其来的孤独感。这厚重的孤独感让她突然想起了前几日收到的信:“何时归?”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路原枫的字,他的字同他的人一样冰封三尺,冷厉如刀。本来崔赐玥并没有想回风都的事儿,但就是在瞬间,她突然间就动摇了。有国才有家,从来都是这样,上上央再好,也不是自己的家。也许回风都可以……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