炫渡安突然想起孟浔堇还是不知道的好,匆匆打断了她,扭头对孟浔堇吼道:“你现在滚回匠芯斋,不准出屋,若是让我知道你乱跑乱嚼舌根,你可知道后果!”孟浔堇担心的看了眼崔赐玥,却又听到炫渡安的声音再次提高了一个八度:“快滚!”孟浔堇终于不敢再耽搁。
孟浔堇消失后,书房内只剩下两人的喘息声,一个火爆如火山,一个紧张得心都缩成了一团。
“是谁中了簋凉?”炫渡安直指问题核心,但崔赐玥说什么都不能说这个。炫渡安更生气了,“谁?”
崔赐玥一咬牙,给炫渡安磕了个响头:“大师引,学生真得不能说。学生认罚认打,求师引不要生气。”
炫渡安完全没有想崔赐玥是这么个讨饶法儿,不知道是不是惊讶过头了,一下子失了声,半晌之后才回过味儿来,怒道:“你!你还是要学簋凉杀!你可知道你失掉了什么!”
崔赐玥咬唇,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大师引,学生不做此事,心就难安,学生……想跟着心走。”
……
炫渡安眸光闪动,又是半天没说话,不知在想些什么。时间一分分地过去,外面有翠鸟鸣叫,这似乎让炫渡安回了神,语气里的火药味也少了许多,“既是如此,这次且随你愿。但你自作主张,忤逆师长,医门之事一完,你去惜谙湾淬底思过半个月。”
淬底!半个月!崔赐玥的心一抽,却又一松。好吧,至少她可以继续恢复簋凉杀了。这对炫渡安来说,这已经算是风声大雨点小的惩罚了。
崔赐玥出了是非院,却见黄茭匆匆而来,见到自己,似乎大松了口气。崔赐玥知道必是孟浔堇又找了黄茭来,心下一暖。崔赐玥担心孟浔堇受罚,急忙上前拦住黄茭,摇摇头道:“师引,无妨,不要进去了。”
黄茭无奈摇头道:“赐玥啊,你们这三天两头地……,唉,让我过两天舒心日子行不。大师引脾气急了些,硬了些,但真真是为你好,你听话不就得了。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崔赐玥愧对两位如长如父的师引,却又说不出个什么来。
黄茭摇摇头道:“算了,不管了,你是真大了,又是个极有主意的,好自为之吧。”
崔赐玥匆匆赶回到热崖谷,医舍小院内她一夜无眠,心中忐忑。自己这个选择不知是对是错,但已经选了,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第二日,崔赐玥接到洛明灏的回信,对这信极是无语。果然是阳光普照的洛明灏方式,如假包换。他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似乎是描述了一件无比自豪、史诗般的壮举,突显其皇叔身份。其中爷字用了四十多次,“绝世奇珍”用来指代簋凉杀,用“妙哉,欲仙等等”描述感觉。好在这极不靠谱的修辞确实提供了靠谱的信息,这就足够了。
崔赐玥将洛明灏的信烧了,在一张人体图上描画出了簋凉杀的功效方式,放在阮启宸面前。阮启宸大吃一惊。要知道簋凉杀不能复方,其中一个重要原因是根本没有见过一个这样的病人,也从未见过真正的簋凉杀。
阮启宸本来想问这人在哪儿,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看了看崔赐玥,尽量平静的说:“也许真的有望复方。”见崔赐玥面露喜色,阮启宸又道:“先别高兴的太早,我只是说也许。”
又过了几日,崔赐玥知道‘也许’的意思了。簋涼集至寒之息伏于体内,按人生长周期引动寒息的集与散,每年集至一点便会大散,也就是爆发之日。而簋涼杀集炙性草药,将药中所含精华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寒息集结扩散处,以炎裹寒,寒息爆发受阻也有弱化,虽仍要有个两日身体寒凉难耐,但不会使寒息入骨要生死不如。
所以第一个难题是找到制作簋凉的炙性草药。残方上仅有四味,究竟有几味,其余是什么均不知。第二个难题是如何能使药寻到寒息集结处?第三个问题是炙性草药同寒性草药一样时效极短,如何能保证簋涼杀长期存放影响效果。要知道市面上最后出现的簋涼杀距近也已经三十年了,可仍旧有效。
为了解决第一个问题,两人已经选出种十种炙性草药,尝试了不同的组合,但都不对。一次次的失败沮丧后,崔赐玥感慨道:“做簋涼的女子虽然可叹可怜,但终究是不应该。早些放手世上就不会有这种害人之物。早放手对自己对别人都好。”
阮启宸闻言道:“也许她做这东西只是想证明自己的医术不比那个医女差,既报复了那男子,也打那医女的脸。”
崔赐玥摇了摇头,“一个可怜的人罢了。”
“那医女?”
“医女?哦不,做簋凉的女子。”
“为何?她可是赢了一个医术世家。”
“可她捆了自己一辈子,救不了自己,赢了谁都白搭。”
阮启宸有些发愣,有些若有所思。
傍晚,药香阁内,阮启宸捏着一张锗色纸条,上面寥寥几笔写道:“暂收手。”阮启宸完全不解,离开及煊台后,她居上上央,几乎没有下手的机会了。现在她送上门来,倪祈禾焰都不在,绝对是个驱离她最方便的时候,却让他暂时收手。
阮启宸烧了纸条,去睡了。躺在床上却出现了崔赐玥的一番话,心弦略动之后,却又转而失笑,“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又懂什么?只是说的容易罢了。”
崔赐玥也辗转难眠,她是在琢磨找到炙性草药的办法。在及煊台上与禾焰辨别草药的情形忽然出现在眼前,她有了主意,飞身去了上上央,站在洛明灏面前。
洛明灏上下打量她一番,挑眉乐道:“师妹啊,你是刚从全门捉了鸡来得?还是现在不兴戴花,改戴草了。”
崔赐玥不在意的扑啦下头上的干草药,“师哥,你还有簋凉杀吗?”
洛明灏眉毛挑的更高了:“干嘛?”
……
“上次看了一眼有些好奇,想再看一眼。”
“崔赐玥,你是不是有点得寸进尺?这两天不是簋凉杀就是簋凉杀,当我不敢杀你?”
崔赐玥缩了缩脖子,喏喏道:“至少现在没觉的你要杀我。”
“你……”洛明灏没话了,坐下,将大长腿放在前面矮墩上,想了想,一脸坏笑道:“这样,师妹你亲我一口,我就让你看看。”
崔赐玥涨红了脸,啐道:“师哥,你能不能正经些,我只是看看,又不是吃你块肉,你至于吗?”
洛明灏却一幅完全没得商量的样子,崔赐玥一跺脚回了和荷苑。
洛明灏坐在那里左思右想,还是想不通崔赐玥到底要干嘛?打死他也不会往崔赐玥去做药方面想。按正常思路,这药若是让崔赐玥做出来,医门、医术世家和医冢都不用活了。所以只能暂时总结为,她确实相当好奇!
夜幕完全降临,这是个月朗星稀的夏夜,上上央一片静谧。洛明灏懒得点灯,这么看着窗外夜景也不错,于是坐在漆黑的屋里喝酒。喝足了正要起身,突然大手一动,这屋里……不对头。洛明灏没有动,没有出声,只是不经意放下酒杯,真气凝结于指尖,默默等待着。
片刻后,洛明灏皱眉,……那个身影纤细且柔韧,看起来极熟悉,她这是……,趴在地上做什么?洛明灏收了指尖真气,也敛了自身气息,轻轻躺倒,似乎睡了。
崔赐玥破扬阳苑的玄阵没费什么力气,但是到了卧房却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毕竟是头一次做贼。到底是该大张其鼓的翻一翻,还是该找什么暗格机关?崔赐玥却是完全没经验。紧张地趴在地上半天之后,崔赐玥能确定的是房间无人,于是一咬牙,站了起来,开始左翻右找模式,感觉这种比较适合新手。
洛明灏这下知道她来干什么来了。眼看就要摸到软塌这里了,洛明灏转了转眼珠,将袖中一个小布袋无声息的放在胸口,然后将酒洒在地上,自己四仰八叉地躺在软榻上,发出一声轻哼。果然,那抹纤细的身形一滞,先是半天没动,只是努力往这里看,然后见自己再未有什么动静,这才蹑手蹑脚走了过来。洛明灏半眯着眼睛看着裹在一身黑衣里的玲珑身材,咽了口吐沫。
崔赐玥还做不到夜视,但借着月光,她能看到洛明灏四仰八叉的身形,也能闻到浓重的酒味,她倒放了心,喝醉了的洛明灏应该比睡着的安全。她正想离开再找,突然想到出侵肌入骨那日,簋凉杀是从他胸口掏出来的。那是不是说……?
她想了想,先趴下身子,用手试探他一下。见洛明灏没有反应,崔赐玥放下心来,将手伸向他胸口。果然有那个红色的布袋!崔赐玥心中一喜,太好了,这贼没白做!崔赐玥轻轻打开布袋,取出簋凉杀,放在鼻前深深的吸了了口气,将所有的气味一一记住,这才重新包好,放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