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沸水散开的雾气中,崔赐玥呆呆地看着面色青白的洛明灏。认识洛明灏年四年了,这会儿这几句却推翻了自己的全部认知。嚣张的皇叔的面孔下,居然藏着这样一个不堪的事实。据说中簋凉引的人根本活不过三十岁。他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张狂调笑一切,蔑视一切的?崔赐玥心情渐渐沉重,雾气濡湿了她的眼角。
崔赐玥抹了抹眼睛,打起精神应付眼前。傍晚时,那刮骨般的冷痛终于退下,洛明灏睁开了眼睛。崔赐玥正在火堆旁忙。她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水,湿湿的衣裙紧贴在身上,濡湿的眉眼如大师挥下的墨迹,乌发上的水珠滚没入胸口。洛明灏想起了昨日那偷偷一触,刚刚恢复正常温的身体居然微微发热。
崔赐玥转过身子,洛明灏赶紧看向别处。崔赐玥端着石砵问道:“两日没吃什么了,就多少喝点汤増加体力。”
乳白色的野菇鱼汤色泽诱人,但没有盐还是有些腥气,但现在不是挑这个的时候。肌肠辘辘的两人一口气吃了个底朝天,挑剔的洛明灏居然未说一句不好。看洛明灏好起来,崔赐玥略放心,疲惫感一下子来了,洛明灏还在讲话,崔赐玥就睡了过去。洛明灏眨也不眨地盯着她,一双眼睛没了肆意妖娆,只是灼热如火。
崔赐玥一觉醒来,发现洛明灏已经醒了,坐在一旁看着远处。崔赐玥道:“你怎样?”
洛明灏笑笑:“还死不了,可以走了。”
崔赐玥坐了起来,突然觉的右腹疼痛,而且她感觉双腿间有些不适……。她捂着肚子道:“我们是不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
洛明灏看着她刚才躺着的地方,神色奇异。崔赐玥低头,看到自己躺着的灼毒羊皮袍上有几抹殷红,奇道:“我没有受伤啊?为什么会流血。”
洛明灏欲言又止,最后他起身走了过来,脸上又现妖娆,但耳根处有些发红。他开口道:“师妹,你不知道?……第一次啰?你葵水来了。”
!
崔赐玥的脸红的能滴下血来。她当然是知道女人会来葵水,但从没人给她说过这事儿怎么处理,她也没细琢磨过。但万没想到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她那迟迟未到的葵水来了。崔赐玥觉的自己的脸能烤红薯了,她手足无措了,坐着不敢动了,也不敢看洛明灏,使劲把脸埋进手臂里。
洛明灏见状突然觉的有意思,除了有意思还有几分怜惜。耳根后的红云消散,居然一撩衣摆坐在她身边,耳语道:“不会?没人教你?”
“这个是要用月事带的。”
“你扯条内袍做个先用着。”
“你昨天不该泡冷水。”
“女人月事前后不可受凉,要不然就会肚子疼。”
“这是好事儿,说明你成人了。”
“咦,你快十四才来月事?真是迟。”
“以后这个日子得好好记着。”
…………
这已经是崔赐玥此生最糗的瞬间,没有之一。在这样的瞬间里居然还有个纯爷们当教养嬷嬷,糗到没底的崔赐玥终于在沉默中爆发,她大吼道:“洛明灏!你懂太多了!”
洛明灏极快回道:“是人都知道啊?只是他们不提罢了,爷小时候在宫里摆阵完,莫名其妙会跑到其它宫里。宫女们嫔妃们不都这些,还记录在案呢!放心,有爷教你,是你的福气。”
崔赐玥实在无法想象洛明灏这是过了个什么童年,她继续怒吼,“你还知道别人不提?你去指导你家三彩和你灵妹妹!”
洛明灏一脸认真,“三彩不是有这个的种。贝灵?人家有专人教的,她那身条该是早就熟了。”
“你闭嘴!”
洛明灏挑眉,点了点头,“果然这时候的女人脾气不好。”
崔赐玥终于崩溃了,着实后悔同他搭话,这会儿才发现糗的底线没有最低只有更低。崔赐玥起身,逃跑似的消失在水湾方向。洛明灏看了看自己身下的灼毒羊皮,眸光闪烁。
崔赐玥在水池边打理好自己,垂着头走了回来,不看洛明灏。洛明灏却没什么眼色地靠近,将一物塞到崔赐玥手中,笑嘻嘻道:“这个给你,这可是大治内宫的样式。”
崔赐玥看着手里那个用灼毒羊皮制成的长条状软软的东西,本来已经快退下的血色又直冲上头顶。那个该挨刀的居然又在耳边说:“这个比较软,比较舒服,还时间长。”
“洛明灏!你……你……”崔赐玥气急败坏地语塞,被手中之物烫着了一般又扔了回去。
洛明灏还在继续:“真的,肯定比你自己做的舒服。”
崔赐玥有种要晕倒的感觉。见洛明灏又要说什么,崔赐玥终于无力道:“师哥,你停。”
洛明灏看了看她的脸色,张张嘴又闭上了。
崔赐玥决定转移话题。“你若是身体可以了,我们回去吧,我担心大师引。”
洛明灏却道:“侵肌入骨阵气未散,得走到全门附近才能施阵,两条腿走十里地。”
崔赐玥不明白这话的意思,嗯了一声抬脚就走,洛明灏摇摇头跟在后面。两人一前一后走了约有一半的距离时,却见洛明灏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崔赐玥不耐烦起来,感觉自己已经没有了继续丢人的空间,豁出去直接问道:“你又要说什么?”
“我做的东西,你确定不用?腿会磨破的。”洛明灏脸上没了那抹笑,声音也认真起来。
崔赐玥咬牙低头,一把从洛明灏手里夺过那个根本不能出现在闺房以外地方的东西向路旁密林走去。她不能不说洛明灏确实比自己在行,她确实已经不舒服了。洛明灏望着她的身暗消失,微微一笑,这个笑容比常出现在脸上的似乎不太一样,可惜崔赐玥看不到。她心里正腹诽皇爷真变态,月事带居然做的这么……这么……怎么说呢……这么合适。但一想到这东西出自他手,又十分别扭。算了,特殊情况先凑合着吧。
两人快到崖顶时,洛明灏抬脚欲绕过侵肌入骨的位置。崔赐玥终于问道:“你还在躲她,你们不是……朋友吗?”崔赐玥也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二人的关系,于是选了个保险的词。
洛明灏回头看向她道:“她无需知道。”崔赐玥以为是怕贝尊人担心,正想着师哥倒是个细心的,又听洛明灏道:“若是出卖爷的,这倒是个机会。”
崔赐玥自是明白他话中的警告,她不满道:“你倒同我说说谁买,我也好卖个大价钱。”
洛明灏没再说话,却开始思忖:“为何?为何自己不瞒她?是信任她吗?自己什么时候连命都可以信她了?”
崔赐玥越走越慢。洛明灏看看她额上的汗珠和苍白的脸,走到她面前轻声到:“师妹,你……,爷背你吧。”
崔赐玥有些吃惊地摇头。她一直忍着坚持着就是不想洛明灏再提这事。“我不……。”
洛明灏却蹲下身子:“我只是没有真气,力气还有。另外,爷还没背过人,很想试一下是什么感觉。”崔赐玥愣愣地,不知该做什么反应。这样的洛明灏有些奇怪,有些不同,也有些感人。洛明灏不由分说直接,直接抓住崔赐玥的双手负在身上,向前走去。
洛明灏的身体已经温热,这会儿崔赐玥莫名的对这个高高在上各种毛病的师哥生出种信任和依赖,像是对崔赐珏的那种,又好像也不全是。崔赐玥的心思百转千回,又想到他身中簋涼引,不禁黯然。
崔赐玥回到上央清理了一番,顾不上休息就要去医门。见洛明灏换了身衣服,在上央谷口懒懒站着,崔赐玥皱眉,见周围无人,低声道:“你就在屋里呆着吧。”
洛明灏轻挑唇角,“爷想着有师妹不用,实在浪费,带爷一程。”
崔赐玥无奈,以魂力启阵,减少了往医门的脚程,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医门。洛鹤莂已经醒了过来,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宴喋坐在一边同他闲话,见两人进来,就点头离开了。
洛鹤莂望着洛明灏,声音疲倦无奈:“为什么不听为师的话!”
洛明灏没有说话,神情不喜不悲。
崔赐玥急忙道:“大师引,师哥这会儿已经好多了,他还救了我们。”
洛鹤莂却生气道:“赐玥你知道什么!簋涼若不按律而发,就不会再是一年一次了,况簋凉杀其实难得,若在下一次病发之前找不到,再发时还能不能挺过去都不可知!”
崔赐玥惊呆了,这个事实比自己想的还要严重。
洛明灏却不疼不痒道,“有你和师妹,玄门的传承才更牢固。”
“放屁!你这是赌赢了!这次若输了呢?上上央全军覆没!……”洛鹤莂气的爆了粗口,满脸通红,还没说完就一阵猛嗽。崔赐玥忙上前给他顺气。
洛明灏看了看猛咳的大师引,正要再说什么,医舍外传来一贝灵的声音,“灏哥哥,你在吗?”接着门帘一挑,人进来了。贝灵讨好的对洛鹤莂行礼,又上前拉住了洛明灏的衣袖。洛鹤莂无奈的挥手,贝灵高兴地拉着洛明灏离开了。
崔赐玥道:“大师引,别骂师哥了,他也是担心您。好在目前大家都没事。至于师哥的病,我们再寻方冶就是了。”洛鹤莂没有再说话,两人的心情都极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