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玦素说这是积泽峰谷内一老榆树所托,在彩虹再出之时拿给你以全赌约。”
郁梓天说着往西南方向一指,岱七裕顺着他指尖看去,果然,远山叠障之处,一七彩虹桥半隐于积泽峰处,奇幻绝美。岱七裕盯着那坛酒一时说不出话来。
岱七裕接过那坛南水梨花酿,盯着它问出了心中所牵,“玦素……有他们的消息了么?”
郁梓天摇头,“那里一直无犀……,”郁梓天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在侧耳倾听,但明显神色一变。片刻后,他看向几人,语气迷惑。
“玦素说东边异木哀歌,甘霖自泣,这……,”见几人脸色,他忙道:“玦素说犀音新声,所以这该他是她的感觉。他已经循犀而往,所以……等一等吧。”
慎独院的最后一丝欢乐气氛在玦素异木哀歌的消息中消失。慎独院里安静的如同灵宫一样了。
一日一夜就这样过去,天下同往常一样悲喜并行。只是这次,悲的人更少,都在鸿煊山。东鸿灵宫内不见了风元潞,但没有人关心他何去何从。东鸿灵宫内的细雨下了一日一夜,当最后一滴鲜血蜿蜒消失时,细雨渐停。輫子尧突然抬头,对禾焰道:“告诉我她的一切,求你。”
禾焰抬头,因为这个“求”字心头酸涩,咽下了“既有今日何必当初”的谴责。看着他怀中女子,禾焰追忆着,轻诉着。
輫子尧静静倾听,时不时低头理一理串瓷玥的青丝。他深邃的眸子流光深藏,撩动人心,但无法看出那里面都是什么。
当禾焰停止,輫子尧沉吟了一会儿,将怀中女子轻轻放下,起身对禾焰深深作揖,“我妻虽不总功于容貌,但也喜仪喜体娴。求禾焰为她补身。”
禾焰对这样的輫子尧彻底失了怨气。再说,他所求何尝不是自己所愿,这约是能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禾焰没有多话,轻挽袖子,动手检查。輫子尧在一旁看着,看不出心中所想。
……,片刻后,禾焰失神道:“一条肋骨粉碎,心脏没有办法再修,只能清理。心口肌肤虽可恢复原貌,但不会有机能,只能如此了。”
輫子尧却摇了摇头。他将手中一直紧攥之物递给孟浔堇,“求浔堇为她琢一颗心。”
孟浔堇看着他掌间之物,眸光闪动。那是灵心钥,只是在大力之下,除了一截簪尖尚可见原貌,其余都被趸成一团。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拾起拿在手中。
孟浔堇接了过来,点了点头,“她本灵心,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輫子尧又转向禾焰,“从我身上取一条肋骨给她,她本是我骨中的骨。”
禾焰呆住了,他不知道輫子尧是否清醒。这是个擦边医门原则的请求,禾焰一般不会考虑这事,但看到輫子尧的眼神,他又无法拒绝这个不合情理的要求。为了提醒他即便这样,串瓷玥的尸身也无法完美,就开口道:“肌肤呢?没有机能!”
輫子尧没有说话,显然也无计可施。禾焰松了口气,忽略心中那一丝遗憾,正要开口劝他,孟浔堇突然开口,“五行混。”
见两个人转头看他,孟浔堇从怀中掏出一块土,“这本是装灵心钥的五行灵盒,昨日灵心钥被毁之时,它就成了这个样子。既然它本就是灵心钥的收纳,再让它守护灵心也算归回本位。”
禾焰无言以对,半天才吐出一句话,“好,不过我提醒一句。她……已经走了,你们清醒些。我虽痛心,但与她同行十几年的日子里,看着她一次次与死亡擦肩,其实多少……预感到这一日。她盼望灵魂纯全,并不怎么在意肉身,这之后,就让她安息吧。”
又是一天一夜,禾焰收工,看着輫子尧为她理好衣服,“我们走吧,已经守了她两日,也该带她回去入土为安。”
輫子尧看着串瓷玥,“嗯,你们……是该离开了。”
禾焰一征,与孟浔堇面面相觑。
輫子尧见他们不动,这才抬头看他们,“回去吧,有人在等你们。不要像我一样,让妻儿失望。”
“可是殿下,此事已结,她该入土为安。”禾焰觉的不对了,重重提醒。
輫子尧摇头,“她在这里休息,我陪她。”
禾焰一惊,但这一日一夜,又觉得輫子尧并不是理智全无的状态,想到他一惯聪慧理智,思虑周全,禾焰心一动,“你想怎样?”
輫子尧沉默了一会儿,看着串瓷玥如玉颜色,“她为了释放生灵,说了句谎,谎话的背后是一个意愿:她想与我继续这一生一世,想陪着可择长大。但这个吕氏血脉的自由意志却被死亡强迫了,”輫子尧的声音突然变大,似乎在喊给谁听,“所以现在看来灵宫……失信了!”
禾焰与孟浔堇脑袋转了好大一个弯才跟上輫子尧的思路。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禾焰眸光略略有了层亮光,但孟浔堇面色复杂。
“所以呢?”孟浔堇问。
“既然生灵信义两全,那现在就不该是结局!”輫子尧语气坚定。
孟浔堇愣了一会儿,正要再开口,禾焰却阻止了他。禾焰深看了輫子尧一会儿,终于最后看了一眼串瓷玥,拉着孟浔堇离开,并为他们关上了宫门。
孟浔堇急道:“禾大哥,你是医门之人,从来就知道人走无归途。”
禾焰默了一下,正色看他,“生灵之事超出我们的理解,但总有人或多或少触到一些,瓷玥就是个例子。輫子尧前后听了一遍她所历,居然如此信心,我们……就给自己,也给她留点儿希望吧。何况,若她人魂未走远,也会愿意让他多陪一会儿。”
禾焰与孟浔堇走了。但灵宫却依旧不是輫子尧与串瓷玥两人世界,不知什么时候起,一个人早悄无声息的安坐在头顶斐树枝上。他琉璃烟色的眸子少了几缕烟气,多了几分亮色。
灵宫大门开启又关上,玦素空蒙的眸子合上又睁开,这才如烟似缕的落在輫子尧身前。
輫子尧看清是玦素后,不惊反喜,一把拉住了他,“大师引,她……还在这里么?”
“玦素。”玦素纠正称呼。
幸亏輫子尧对这位大师引已经颇多了解,脑子只僵了一下,马上改口。玦素眸中琉璃一动,“体亡、魂睡、灵走。”
一般人只知有灵魂和肉体,人死三日后灵魂会消散。玦素这会儿却将灵与魂分开,说她魂尚在,但灵却不见了。玦素一贯吝于口舌,輫子尧脑子再灵光也一脸茫然。好在玦素也觉的这事儿罕见,破天荒分析了一下。
“人魂未消是因斐林留魂,灵心聚魂,但你修补身心也无用,魂入体必须靠灵。”玦素说着,抬头看了一眼他刚才坐着的斐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