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赐玥则是感谢老天还是善解人意的,在被师哥气吐血前,她可以转去全门换心情。全门是个座落在海边的镇子,名曰惜谙。与其他学门不同的是,这里没有侍童,没有侍卫,甚至没有下人。煊学学子常开玩笑着惜谙镇一镇都是下人,所以没有下人,但也不会缺下人。
与玄门和及煊台的整齐划一不同,全门全镇均是徒手精工细做,而且别出心裁,每一院每一楼都是艺术品,整个惜谙镇像是天界遗落人间的桃源。全门最大的建筑是无界书馆。二层阁楼紧紧关闭,只有大师引和全引才可入。离无界书馆最近的是非阁是炫渡安的居所,接着就是崔赐玥的在心居。匠芯阁、滋味居、铜钱营、土珍堂围着无界书馆依次排开,错落有致。
这儿的日子没有在玄门那么跌宕起伏,却是喜忧参半。崔赐玥宗试后是第一次来此,还没看明白,就被领去了全门羁学所,全门规制全引的地方。
没有想像中的磕头烧香,炫渡安让她对着一本厚厚的册子牢记上句话:全门戒杀人、戒谎言。破规者处死!
“破规者”后面那两个字实实在在吓了崔赐玥一跳。杀人的事儿自己应该不会干,但说谎这事儿……,记得智门大宣时很多谋略是以诈为具的。自己虽然无说谎之意,但弄个说谎处死的箍扣头上,怎么都必惊胆颤,太吓人了。
尤其后来炫师引让崔赐玥取那册子看,崔赐玥终于明白这全门戒同煊规一样,不是摆在那里看的。这册子里记载的都是破规者的名字与结局。
不解与惊慌等种种情绪后,串赐玥终于问了出来。炫渡安沉默了一会儿只说了句,“全门是煊学最挑剔的学门,所以要求会最高。”
要不是炫渡安并不是个能开玩笑的人,串赐玥一定以为这是句笑话。摇摇头后,她还是说了出来,尽管声音变小了,还吞吞吐吐,“……学生觉的,这戒规自相矛盾。这处死与不杀人……师引不觉的矛盾么?”
炫渡安眸光闪动,直言道:“破规者处死是煊后全门第一代大师引添上去的。”
这煊后指的是前朝陨落后的煊学。炫渡安好像没有看到学生的惊惶,继续道,“煊前全门鼎盛时期,全门戒规并不只有这两条,约合有十几条之多,但几乎没有全门学子会犯戒,所以都是小惩大诫。但后来,全门戒如同虚设,根本无人重看。煊后的大师引决定不让全门学子堕落下去,修改了全门规,只留下了两条禁忌,但加上了破即死的规定。”
崔赐玥心中却警铃大作,她似乎找到了全门“不详”的根源,但可恼的是,自己实在说不出不入全门的话来。炫渡安也完全没给崔赐玥犹豫的机会,不知道他是真没看到崔赐玥那一脸纠结还是真没看见,说完全门戒规后,他在前方的锦盒中取出了一方利戟,对崔赐玥道:“伸出手来。”
崔赐玥看着那利戟对着自己的指尖刺了一下,一滴鲜血在戟上一晃就消失不见了。崔赐玥有种奇怪的感觉,似乎自己与那戟之间有了某种看不到的联系。
炫渡安看起来很满意,他收起利戟,对崔赐玥道:“这是我全门至宝-断魂戟,它已经认识你了!”
……
除了第一日的惊恐,其余倒是惊喜。无论在不在惜谙镇,炫渡安照旧安排崔赐玥看书。让她看的书有两类,一类是史说,一类是人记。史说就是无界书馆二楼的藏书,讲的并不是这个世界的史说,而是异世历史,描述了几块不同大陆几千年的时代更迭,还有各大陆的风土人情及运行秩序。像是给崔赐玥开了新开地,她一下子就着了迷。但人记实在乏味,记载的是天下百姓的日常生活和心思情感。虽然无涯塔的民字标牌的藏书也有类似的书,但类似于通论。而这里按匠、食、农、商、渔、林、牧分门别类,详尽描述了每个国家每种人群的生活方式、惊与喜、愁与烦、惧与盼。乍看之下有几分新鲜,但看多了实在有些琐碎,让人昏昏欲睡。
炫渡安自己每隔一段日子就会传信让她过去,说说自己的看法。有了及煊台两年的训练,崔赐玥的看法终于已经摆脱了“幼稚”这两个字,炫渡安的批评越来越少。崔赐玥的思想和语言都越来越大胆。
“大师引,自己都吃不饱的小民应该免税。还有官府收了税之后至少有一部分该为小民的生活做些努力。异史中的盛世的特点都是有利民措施的。”纸窗飘出了崔赐玥的声音。
“你觉的异世更好?”
崔赐玥摇头,“那倒不是,没什么本质不同。”
炫渡安面色凝重:“怎么讲?”
“平民与贵胄之间的区别仍是沟壑难填。也许那个世界更多的人都能吃饱喝足。但没有改变的是小民仍旧有愁有悲,吃喝不愁的贵胄一边在略夺着,一边也在愁着烦着悲着。愁和烦就是两个世界的本质。”
炫渡安望着崔赐玥不语。
而崔赐玥好象说痛快了,有些收不住嘴,继续道:“所以学生觉的无论哪个世界,无论是小民还上人,都在一种饥饿状态,这种饿,无关乎粮食。”
炫渡安久不说话。
崔赐玥感觉到了炫渡安的异样,慌忙站了起来道:“大师引,若学生错了,请大师引指教。”
炫渡安摆手道:“你这个想法,为师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只是又一次听到这种想法,让为师想起了许多往事罢了。”
崔赐玥道:“哦?”
炫渡安道:“师姐倪即青说过类似的话。”炫渡安提了提神,“那你的饥饿是什么呢?”
崔赐玥发愣,转了半天眼珠没想出来。
炫渡安点头道:“赐玥,我们常常对别人的饥饿看得明白,但却看不明白自己的饥饿。”
崔赐玥如实道:“赐玥确实没有想过个问题,若是有,那就是乡愁吧。”片刻后又犹豫道:“大师引也会愁吗?”
炫渡安道:“自然。而且比你愁事更多。若是能恢复全门的大学之术,也许人心可足!”
恢复大学之术!不同于全门规,恢复大学之术是与孟浔堇无关,只是大师引和全引弟子的职责。
那日受到全门规的惊吓后,炫渡安马上就同自己知会了这事,言辞更郑重。原来在前朝大乱之前,煊学全门居煊学之首,一直传承有大学之术。但百年的战乱让煊学各门都丢了很多东西,全门丢的就是大学之术。
今日崔赐玥终于问了出来,“那究竟是什么?”
“那也许是人们能守住全门规的力量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