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口了,声音暗哑,“风启给了父皇什么价码?父皇又许诺了什么?”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輫复没有直接回答自己许诺了什么,只是说:“风启不会……再动盛元,怀瑜皇城还可像风启一样集权。除了段家,谢家分出了四分之一的水运给怀瑜,其余世家也有表示,你知道这本来就是輫家所缺的,有了这些,会实现……怀瑜的理想。”
輫子尧突然感觉四肢冰凉。这能实现理想?盛元盛世的理想?在风元潞的施舍下?还有这段谢两家,为何会给怀瑜出如此大的手笔,他们要什么?輫子尧转头看了看輫子褀,突然间,似乎有一桶冰填到了肚子里。
是啊,军队在輫家手里,长远看他们夺权并没有胜算,但分享权力就容易多了,毕竟一个輫子褀就是他们分享权力最理想的也是最现成的棋子。不过,这个棋子用起来有个极大的障碍,那就是自己。
輫子尧看向谢玉堂,“你弃了谢笑?这么说谢喜该是定给了皇弟,要做正妃了。”
坐在一角的輫子祺莫名其妙地看向几人,下意思皱了皱眉,突然道:“我不要那个谢喜,太丑了,还没有腰。”
若不是这个场合,輫子尧必定会笑出声来。但现在他的冷笑慢慢凝固,突然道:“但我现在就可以将你们全杀了!一个不留!”
谢玉堂明显有些慌乱。
輫复身后的文平犹豫着上前护住了輫复,长剑指向輫子尧。
輫复开口了,却是看着地面,“朕刚刚将你母后接进……宫了,即便你皇弟为太子,她也还是皇后。”
这次不只是四肢,輫子尧的心都凉透了。谢段两人不知道自己武功高超,可父皇是知道的。他居然一早提防着自己,用母后为质。而自己从来就没想到会对他出手,现在也不会。
輫子尧心中所信轰然倒蹋,砸的自己千疮百孔。想毁灭一切发泄这众叛亲离的滋味。但是母后,……不可以。况且,他是生身之父!也不可以。
輫子尧万念俱灰,打开房门,在几道目光中默默离去。屋外聚着众多侍卫官员,但无一人上前,倒是给他让出条路来。輫子尧往外走,踏出怀瑜皇城时,看到那一地的鲜血,还有正在撕杀的士兵,他尖声长啸。
花珞以为得手,得令收兵,花家七旋通天阵消失,阵军外撤。众人翘首之下,却只见輫子尧一人由宫门而出,不由大惊。
宫门前一下子安静了。輫子尧有些不知该往哪里,抬头四下张望。正恍惚间,一支利箭突然破空而来,箭尖一抹蓝,应该是淬了毒。接着四围影动,数百人突然调头向自己扑来。
輫子尧意识到这些人是在正等着自已出现。他无法相信父皇不光罢黜了自己的太子之位,还要杀了自己,所以陷在刷新的难以置信中,完全忘了反应。
响箭已接近面门,輫子尧还在征愣中。因阵术有限,酉字四卫并未跟进宫,只是在宫门不远处等着。这会儿发现不对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盛元太子就要命丧于此,宫门内红光一闪,一个人猛地出现在自己身前,伸手抱住了自己,接着是长箭入体的钝响。
“母后!”輫子尧大喊着。电光火石间,他终于明白了这是个圈套。
輫复根本没制住母后,也许他想,但他并未得手。他们忌惮自己,又没有什么能真正拿捏住自己的,于是索性杀了自己以绝后患,现在是最好的时机。只是不知道父皇他亲自计划了这场谋杀,还是他默许了。
吴皇后的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袍,她想像往常一样站直,却终于还是往后倒去。輫子尧一把抱住母亲,大叫酉岐。
吴皇后却摇着头,伸出一只手抚着輫子尧的脸,一边轻轻道:“孩子,没有时间了,你要听我说。你现在知道母后为什么不帮扶你父皇了,但是,为娘决没想让你用这种方式知道。”
輫子尧的征征地,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喃喃道:“母后不要说话,酉岐会冶好你。”
吴皇后不理这话,继续道:“娘亲这一生最可悲的是,明明隐约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可还是爱他,直到你胞弟出世,他不听劝,非要你胞弟姓倪,以为这样就能得天恩了,结果害死了你胞弟,娘亲这才看清楚他,只是却舍不得你。这样也不错,娘为你而死,你就可受倪姓天泽,直到你做出选择。”
吴皇后全靠着一口气说出了这番话,终于撑到最后说完最后一个字,她就闭上了眼睛。酉岐这时才被酉宗从阵中拉了出来。他一按上吴皇后的手腕后就马上缩了回去,一脸痛色地摇了摇头。
輫子尧仰天长啸,抱着吴皇后悲恸欲绝。輫子尧虽然不完全赞成父皇的一些做法,但对父皇是尊敬和爱戴的,觉的为君不易,有时无法选择。更何况他觉的父皇器重自己,更有舐犊之情,有别于其它两国皇室。
在母后入山索居的事上,輫子尧也一直认为是母后抛弃了自己和父皇,对她又爱又怨。不想在这不到半日的时间里,世界调了个个。父皇为了权力和盛名抛弃了自己,转向了自己的死敌,国家的公敌,用另一个儿子连结段谢的势力,甚至由着别人杀了自己以绝后患,一向疏离不羁的母后却为了救自己而惨死,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数百人并没有因为吴皇后血溅宫门而停止进攻,吴皇后弥留之际,酉宗一直在拼命抵挡,但已经很吃力了。这会儿,酉宗一面逼退众人,一面提醒輫子尧快走。但輫子尧只是痴痴地看着自己怀中的母后,根本不在意身边叫嚣的兵马,也不介意挥向自己的刀剑,心魂不知在何处。终于有一剑避开了酉宗的防护,直插向輫子尧后心。
以輫子尧的功夫,不动身也能逼退这剑,但輫子尧却不提一丝魂力。酉宗大惊,他拼命往輫子尧后背扑过去,但他心里知道已经晚了,他绝望地看着那长剑,一记重锤打在自己身上,却都感觉不到疼。远处的花珞正向这边冲过来,还大声嚷着什么。
眼看盛元太子就要命丧于此,谢玉堂站在宫墙上冷冷看着。他知道下一刻盛元历史就要被改写,压在谢家头上的大石就要被击碎,谢家有一个崭新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