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瓷玥拽住明显不耐烦的禾焰,“那你找我做什么?”
阮启宸瘦骨崚峋的手向里衣里摸,找了半天,才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布袋。里面是一个保存的很好的锦囊,将它推到倪玥面前,“去年九月初二,……”阮启宸将风元潞那奇异的一日详细说给倪玥听,之后道:“他说若有一日风启欲将煊学归于麾下时,就将这个给你。”
倪玥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发皱的花笺,上面有风元潞刀锋般的字迹。倪玥一字字读完,用手抵住了额头,闭上了眼睛。
禾焰取过她掌间花笺,匆匆展开,几人都凑头上去,上面写着:
枫驭煞,煞驭枫,请除煞杀枫。
玥如钩,牵原枫,求世不脱钩。
“大成得心!大成得心!我本该猜到,”串瓷玥的声音压抑而痛苦,“是生煞得了他的心!”
阮启宸脸上有种果然如此的神情,另外两人也都面色复杂。
洛明灏眉头紧锁,“既然他已不是他,你于他只是另一个煞卫,为何还是要聘你为后?”
没有人能回答这个问题,串瓷玥也不能,她原以为是风元潞是因为不甘心才会如此,但现在却不知道了。
几人沉默半晌之后,串瓷玥喃喃开口,“他那时就想到这种可能,为何还要继续?”
阮启宸却接了过去,“风元潞身为世子,一直被相家压的死死的,自幼就被亲生父亲送到了含心刀旁,不赢出就得死。赢出护钱庄后,他为避明枪暗剑,没过多长时间就入了煊学,与其说是继续学艺,不如说是苟活,我想他也就是在煊学,有过几年的平静和盼望,”
阮启宸看了串瓷玥一眼,“可突然间他就成了太子,元后唯一嫡出的身份就像是个诅咒,即便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太子,他也必须回去,回到敌人身边去。在权势淘天的风都,除了溢安王爷,他唯一能靠的就是——含心刀和生煞。在我觉得不对时,他自己该是已经清楚,驭煞十之八九是个弥天大谎,‘煞驭人’才是真相,但他——还是赌了。”
串瓷玥知道这的确是风元潞的选择,他宁肯站着死,不肯跪着活。
禾焰冷哼一声,“自做孽,还要连累旁人!”他看向阮启宸,“这么说风元潞找你是为了灭口。现在,他驭煞之事已经天下皆知,你倒安全了。你既然不肯说出麦欢的下落,你今日就下山吧。”
阮启宸却看着串瓷玥摇头道:“我来煊学除了将锦囊给你,还要留下,在你身边。”
禾焰警觉地看向他,“做什么?”
“为你所用,这是皇上的最后一道旨意。”
禾焰冷笑道:“这算什么?你帮风元潞驭煞,现在又来帮串瓷玥抵煞么?你不觉的可笑?”
阮启宸却明显不觉的可笑。
禾焰了解这位师弟,嗤道:“你现在已经是天下皆知了!不需再用瓷玥锦上添花。”这话不假,虽然驭煞不好听,又被煊学除了名,但风元潞毕竟是第一个将传说变成现实的人。身为风元潞御医的阮启宸,一时之间也声名大燥。说他尽管无是非,但手段了得,也有忠心。
阮启宸却淡淡看了禾焰一眼,“师哥你什么都有,自然看不上虚名。本公子的确追名逐利,但也愿手下病人安康。皇上是我的病人,现被生煞所制,他又有灭煞的本意,食君俸,领君命,我想要有始有终。”
串瓷玥想了想道:“你不能在我身边。”
阮启宸奇道:“你不能否认风元潞的病案与你抗煞有益!我即便真是为了医好你得利,你也不是没有好处啊?”
串瓷玥点头,“就是这个!这才是风元潞抓你的真正原因。他知道你会忠于真正的风元潞,于生煞有威胁,他不愿冒这个险!”
阮启宸顿了一下,“这更说明了我与你有价值。”
串瓷玥却仍旧坚持道:“你不能留在我身边。我不明白你是如何辅助风元潞驭煞的,但抗煞并不只是魂医术,它远超魂医术。比之技艺,人品和眼界可能更关键。你若名利至上,个人恩怨至上,于我百害无一利。”
阮启宸看着她,沉默半晌,“你知道我离开煊学是死路,却不愿意给我一丝生机?崔赐玥并不是这样的人!”
串瓷玥点头,“崔赐玥的世界只有几个人,串瓷玥的成败却牵动天下,考虑的事儿自然不会相同。更何况……,”串瓷玥轻轻一笑,“你师傅能躲过这两代天下翘楚的寻找,你这唯一的徒弟又如何不会躲?”
阮启宸看着她,“你根本不懂我师傅于我的意义,才会说我个人恩情至上。若换作是你,也一样会无条件维护他。”
“我不会。”串瓷玥简短的说了一句,一幅不用再谈的样子。
阮启宸沉默了一会儿,扫了一眼禾焰和洛明灏,唇角有几分讽刺,“那他们呢?难道不同样是个人至上,只不过将你放到最上罢了,这才是你要的?”
串瓷玥轻怒,“也许,但至少我们都知道大是大非,知道轻重缓急,知道一个人的疼在天下正邪之战中轻若鸿毛!”
阮启宸想了想,笑道:“你可能是吧,但他们……,算了。”阮启宸坐直了,吸了口气,“我师傅对我都不提麦离之事,所以你们找到他也得不到什么有用的。”见禾焰又要开口,他摆手,“别急,等我说完。师傅传给我的医魂病案中有一例与众不同的,没有名字且是女人,看起来与风元潞的状况相似。所以……,虽然我不能帮你找师傅,但我现在有两宗生煞病案,一男一女。”
阮启宸满意地看着禾焰慢慢坐了下去。
……
阮启宸去休息,串瓷玥询问地看向禾焰。
禾焰叹了口气,“若是当真找不到麦欢麦离,那只能退而求其次。目前来说,病案有大用。所以,我们只能费心看着他了。”
半天没说话的洛明灏突然对串瓷玥道:“爷在你心里是个会选择大是大非的人?”
串瓷玥茫然了一会儿才明白洛明灏这是在说什么。她莞尔一笑,接着是一脸‘你自己还不明白’的鄙夷,“怎么会?我说的是禾焰哥哥,多加个‘们’字更顺口。”
洛明灏夸张捂住心口,“爷是正为这莫名其妙的表扬忐忑呢!现在好了。”
串瓷玥扑嗤笑了,之后还是轻声说了句,“师哥同样是,我——没说错。”
洛明灏一双桃花目如熏如染,眼角润泽,但鼻子里却还是轻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