串瓷玥并没有意识到,关于毁坟一事,輫子尧希望自己能给他个解释,好让他知道该如何解决麻烦。此时的串瓷玥一心只陷在自己世界的崩榻中,所以只是随口应付了一句,没再多说一个字。輫子尧的眸光渐暗。其实自己并不是不相信串瓷玥,只是,但她对闻人惜之事实在关心过度了。除了千里迢迢去寻佩环,现在又有了毁了惜儿坟茔的流言。
尤其是前些日子,輫子尧还无意中听到了段睛和谢笑的一段对话。当时段睛道:“太子府现在这个样子,都是那个闻人惜害的。听哥哥说当时太子可是非闻人惜不娶的,还有身无二妇的想法,所以根本不看好我入太子府。想想这太子妃同太子自小订的亲,等于被弃了一会,现在又被当个顶缸的娶进来,指不定心里怎么恨那个闻人惜呢?所以我觉的这传言八成是真的!”
“妹妹休胡说,做这种事不是给自己找事吗?她又不傻。何况没听人说吗?太子妃其实是煊学玄门全引,闻人姐姐同她是好姐妹呢!”这是谢笑的声音。
“也许是偷偷去泄愤让人发现了呢?至于好姐妹?不是好姐妹也就罢了,若是被好姐妹夺了亲事,岂不更恨?”
“这……。”
“前两年表哥同李瑞家的事儿你忘了,李妙和李妤到现在老死不相往来,那还是亲姐妹呢!”
谢笑轻叹了一声,“若是太子妃心里有太子倒也说不准了。”
后来两人又谈起了别的,輫子尧那时虽然只是轻轻一笑,但多少希望串瓷玥能解释一二,但现在她这个态度,让輫子尧一边为她找着理由,一边却真添了疑云。
车轮滚滚,外面的嘈杂声像是装在了两人的心里,都乱的很。这时,酉宗递进来一个消息,心不在蔫的輫子尧一时晃神没有接住,纸条呼悠悠落在地上,正好落在串瓷玥的脚前,惊醒了沉思中的串瓷玥。
串瓷玥伸手拾了起来,正要递给輫子尧,但纸上有什么牵住了她的目光,她的手一顿,征住了。輫子尧看着她,从她手中取过纸条,那上面写着:“大冶永安王爷和离。”
輫子尧目光闪烁,将纸条捏成一团,紧攥在手心里。串瓷玥又垂下头。车厢内过份的安静,凭空起了一道琉璃墙,将两人隔开了。明明一伸手就可以碎了那墙,可谁都没有伸出手去。
回府后一连三日,串瓷玥精神都不太好。但因为江山殿中的事,輫子尧多少有些心虚,而且因为串牧仁逃走,輫子尧有一堆事情要忙,晚上回到雅馥院都很晚,串瓷玥早已躺下。輫子尧每每刚抚上她的腰,她会推开他的手,只是轻轻地说想睡了。輫子尧缩回手,在黑暗中注视着她的背影,一直到天亮。慢慢地,輫子尧也凉了下来。而在去省亲之前的话两人都不再提。
这日輫子尧宴饮百官,醉熏熏地回到雅馥院。借着酒意,将串瓷玥抱住。串瓷玥推他不动,“太子,你醉了!”輫子尧不管,想吻她。串瓷玥居然动了魂力推开了他,淡淡道:“太子,睡吧!”。
此时的串瓷玥真的无法勉强自己,却也不知道究竟该如何。而輫子尧一下子暴发了,他坐起来,一把抓住串瓷玥的手腕,压抑着自己,沉声道:“你究竟要怎样?!”
“……我只是想静静,想清楚一些事情。”
“静一静?你这会子嫌我碍眼了?还是……别人更顺眼?”
“子尧!你喝多了,等清醒了我们再谈。”
“不必,我清醒的很,现在就说清楚!在宫里你还好好的,为什么突然这样不冷不热的,我自忖没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
串瓷玥听这话,却突然抬起头来,直视輫子尧,“你真得没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你不也说过,父皇是父皇,我是我吗!我没有对老师家做过什么。而你我虽有婚约,但我没有强娶你,给了你选择。我感激上天给了我机会,所以全心全意对你。我为了你……,你可知那两院都是朝臣贵女,我顶着臣子的非议,弃那两院于不顾。你可知道,你放了串牧仁,会留下多少麻烦!我理解你的心情,一句都没提!我担着,你惹的闻人家主发怒,我又要收拾烂摊子。可你呢?你就这样对我?瓷玥,我对你如何?你可有心?”
串瓷玥轻声叹道:“我又让太子为难了。”
“不要找借口!我没有为难!我只想你公平一点,心里有我!”
“子尧,若不是心里有你,我又何苦为难自己!”串瓷玥突然道,“子尧,……你……还能让我相信吗?”
串瓷玥突然换了个声音,一字字慢慢道:“只有到了绝地,才能找出济世之本。而愿陪她到绝地的人,我们也无须防范了。你既知道她的命格总能逢生,就不要担心了。”
随着一字字落地,輫子尧不可置信地望着她,脸上因愤怒与酒而镀染的红慢慢退去,又慢慢变白,几乎透明。
“……所以,在风都你我初见之时,你就已经知道崔赐玥就是串瓷玥了吗?!燕泣山崖,天地玄元,你都赶到。断玄天牢……,是你还是父皇的命令呢?!子尧,你每每现身救我?是因为……只有出现在我的绝地,你才能找到你父皇想要的传承?你那么义无反顾,是因为一早知道我总不会死吗?”
串瓷玥的声音带着些悲凉“子尧,是这样吗?我以为我能绝处逢生是因为有你,以为你是上天让我活着的机会,却不知盛世之方是根本,我能绝处逢生的命是因,而你在我身边才是果!子尧,你告诉我,只是你父皇想要吗,还是……你也想要!我不知道,若是我只有在我死前那一刻才能知道那是什么的话,你会如何?!会杀了我吗”
輫子尧广袖下的手紧紧握着,脑中一片空白。那最不可告人的,希望死后都不能被她知道的,何况她根本不可能知道的事居然就这样大白于天下,且一分余地都没有留。这太突然了!輫子尧丝本以为父皇对老师的背信弃义会是两人间最大的障碍,但她一句“他是他,你是你”将这层障碍重重拿起,却轻轻放下了。
有准备的仗没有机会打,却丝毫没准备的面对着一场更艰难的战争,輫子尧一下子失措了,还带着无措的羞愤。仿佛身上有个丑陋的疤痕,自己突然间被褪去了衣服站在亮处,由她细细瞧着。这样的自己她如何爱?更何况那个洛明灏……,不可以!绝对不可以!必须要扳回这一局!若她觉的两人一样丑陋,也许就……不会看到自己的丑陋。
时间只是一瞬,輫子尧心头惊涛拍过后让自己悔恨一辈子的话破口而出,“你在说什么?不要找借口了!你只是后悔了!你爱过风元潞,他不要你!嫁我之前你的心里又有了洛明灏。但他有家室,你做不了正室!所以你选了我,现在洛明灏和离,你就又动了别的心思!你同我订那两年之约就是等他呢吧!”
串瓷玥难以置信地张着嘴,却说不来一个字,像个没有水的鱼,张着嘴却喘不上气来,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她一双黑眸大睁着,愣愣地看着輫子尧一张一合的口。她从未发现一个人的话居然同招式一样可以杀人!
串瓷玥一再挣扎着要去坚持的东西正在坍塌,还带无以言表的屈辱。在一片苍凉中,她突然想到,也许在他的眼里,自己一直就是个朝三暮四的女人。不记得什么时候了,似乎很久了,他用子车予的身份就这样说过。
串瓷玥本能的要给自己拉回一点什么,以挡住这样的利剑,“你呢?你爱的从来就是闻人惜,可惜她不爱你。”
輫子尧脸色大变,这话更像是印证了自己的猜测,不由得大怒,“是……你从来就比不上她!”
串瓷玥感觉自己不能喘气,刚刚的伤口又撒了一层粗盐,刺刺啦啦的疼,她终于完全失了冷静,她抬起食指指向輫子尧,却还是说不出话来。輫子尧看着她像是走丢了样子,苍白如雪的脸,心里一阵抽疼,刚想抬脚上前,却又收了回来。不能心软!自己再不能维持她喜欢的样子了,她也不能再是她的样子!何况,自己说的也许只是夸张了一些,她的心里未必……。輫子尧强迫自己不再看她,想离开,但串瓷玥正挡在自己面前,于是一把推开她,摔了门,拂袖离开。
匆忙之中的輫子尧并没有注意到屋内桌椅碰撞的声音,但在院中的酉宗酉武自然都听得清楚。见輫子尧大步冲出来,直向院外走去,两人互相看了一眼,急忙跟上。輫子尧的心砰砰乱跳,在诺大的太子府里毫无目的的走了几圈后却不知道该去哪里了。他扭头看了看旁边点着灯笼的院子上写着拢隽两字。他心里不知怎地冒出一句话,“她得到的太容易了,就低看你,不知道你的宝贵!你是堂堂太子!”。在被心爱之人发现了自已的难堪后,无措的輫子尧急于肯定自己,急于要恢复自尊和自信,于是大声道:“让拢隽宫侍候!”
酉宗一愣。酉武却急了,他在輫子尧脚前,急急道:“殿下……三思,若是想与太子妃和好,最好……。”酉宗闻言不好,狠瞪了酉武一眼。果然,輫子尧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进去,一听到酉武的话,冷哼了一声,抬脚进了拢隽院。这事当晚轰动了太子府,要知道这是太子第一次主动踏入侧妃的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