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开宣,洛鹤莂入门后第一句是,“想好的上来排布。”
花珞立即站了起来,上前将玄物一一摆在天地图上。
洛鹤莂笑着评价道:“阵术玄物结合的极妙。”
众人瞪大眼,等着洛鹤莂的解释。
不想洛鹤莂又道:“还是这几样玄物,还是这两张图,现在换戌阵赢面大。”说完又扬长而去。
众人傻眼,前一日的情景又重现,但也有几人则围着花珞问长问短。
洛明灏扭头看向崔赐玥,正要奉师命给这位师妹讲解一番,后面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灏哥哥,灵儿不明白增木为何放在谷道兑位,给灵儿指点一二嘛?”
洛明灏回头妖妖一笑:“灵妹妹花容月貌,干嘛学这爷们儿们的对阵之术,没的熬黑了脸。”
贝灵娇声道:“崔赐玥也是女子,还是你玄门小全引呢!”
大概是全引两字触了众人的神经,大煊堂内余人都转头看向他们。崔赐玥则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看贝灵。
洛明灏愣了一下,仔细看了贝灵一眼,“师妹是玄术巾帼,灵妹妹也想效仿?”
“哦,既是玄术巾帼,那就请崔全引指点我一二吧。”贝灵看向崔赐玥,但那声音里绝无讨教之意。
崔赐玥直言,“我还没弄明白,指点不了别人。”
“噢,我还以为全引学生应该很懂呢,原来不是这样,下次还是该请教灏哥哥和花公子。”贝灵状似无意地评论。
崔赐玥脸上发热,埋首不敢看众人。无故中枪的花珞眸底暗风扫过。洛明灏心道漂亮师妹这小全引的位子怕是不一般的风雨飘摇呢。也是,这一众眼睛长在头脑上的才子才女谁能服气才她入门就全引呢?不过女人就是心眼小还沉不住气,内门那几只早就羡慕嫉妒恨了,但什么也没说,这外门着什么急呢?还是大治的!洛明灏一脑袋都是权力斗争,尽管满嘴风月,脑袋却不往风月那儿转。
第三日大宣洛明灏未出现。这次是宁以辚上台布图,看着他熬黑的眼睛,洛鹤莂给了妙哉两字。崔赐玥也熬夜研究卜相图,但才看懂了花珞所布的图,今日虽然也能明白宁以辚布图的原理,但体会不出怎么个妙法。还在思索时,洛师引走到她面前低头问道:“赐玥可懂了?”
崔赐玥实话实说,洛师引却很高兴,“已经很快了。”
贝灵突然站了起来,向洛师引施了一礼,“学生愚钝,想请教大师引。”
洛鹤莂示意她讲。
贝灵语出惊人,“玄门之术深奥难测,洛师引和洛全引都是身绝绝技。所以学生以为玄门全引必都是精通此术的。但昨日学生就花公子所布天地图请教崔全引,她居然说自己不明白,学生愚钝,请教大师引,为何全引不选才,却选了不通玄阵之术的崔赐玥?”
煊堂死一般的寂静,人人都被贝灵的直接惊呆了,气氛变的既兴奋又紧张,人人都支起了耳朵。崔赐玥像是被一只大手按在座位上,动弹不得还无比难堪。
洛师引眸光微动,却神色淡淡,“以一次成败论才?那本师引可记得贝小姐扣山门比武技可是输了的,那是不是就不能入煊学了呢?你武门大师引廖十五可是曾输给护钱庄的冷烈,天下皆知,你干嘛还要投在他门下呢?”
贝灵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同为大治人,洛师引还是皇亲,居然一点不卖大治的面子。
洛师引转眸看向花珞、宁以辚和凤锦三个神色各异的内门学生,“你们对于这个有什么要说的?”
凤锦嘿嘿一笑,宁以辚不语,花珞站起道:“大师引必有周全的考虑,学生不敢妄言。”
洛鹤莂不再多说,将两张布好的卜相图摆在一起,圈出三处位置,让大家修位。
这一上午,崔赐玥都如坐针毡,被指责的难堪与洛师引的维护让她既感动又压力倍增,暗下决心至少不能让洛师引失望。
这一上午贝灵也觉的难熬,自小被家人捧在手心上,又得太后喜欢,骄纵惯了,自然有些接受不了这种失利。但让自己失利的是洛明灏的恩师,实在是不能与他对着干,于是怒火自然成倍的落在了崔赐玥身上。
回流华苑时,贝灵和她的小婢女正站在门口。见到崔赐玥,贝灵伸手拦住了她。崔赐玥不解,贝灵道:“我的婢女有事。”
小婢女上前行礼,倒是恭敬的模样,却说着不恭敬的话,“奴婢前些日子不见了一枚簪子,同崔小姐头上这枚一样。崔小姐可否还给奴婢?虽然不值什么,但毕竟是奴婢的贴身之物。”
这番话真是扎心,意思是崔赐玥身份低下,婢女的东西也看得上。但若是同这小婢女争论伶心簪是不是自己的,本身就落了对方的套。说什么都是一身腥。这会儿正是下学的时候,有很多学子经过,住了脚看着几人。崔赐玥又羞又怒,气的不知该如何反应。
阮启宸走了过来,正听到小婢女再次要求崔赐玥将白簪还给她。看到一旁贝灵并不掩饰的得意,再想到上午宣堂之事,阮启宸猜出了原委。他上前一步,对贝灵道:“贝小姐就是这样管下人的?这簪子是风启金玉堂所制,你大治根本没有,赐玥一直戴在身上,你家婢女眼睛是瞎的吗?大治的下人真是够没规矩的,贪婪无耻还冒犯官家小姐,这种奴才应该拖出去打死!”
小婢女一听脸色发白,看了贝灵一眼,缩着脖子不再说话。
贝灵出自将军府,其实是看不上这种不入流的小伎俩的,只因急着想报复崔赐玥才出此下策。她笃定崔赐玥身份低微,没有会为她出头才会选这么个地儿这么个方式公开侮辱她,以泄心头之恨。见阮启宸插手,想到风启学子虽然不耻与她相交,也未必会由着她丢风启的人,于是也不敢再闹下去,若真惊动了及煊台,再蚀出去个贴身婢女就不划算了。于是冷哼一声:“看错了也是有的,阮公子身为太傅之子,交友水准倒是奇特。”言罢,抬脚进了流华苑。
白悦音也早就站在一旁,她自小认识阮启宸,笑道:“阮公子说的不错,大治的下人的确没规矩,风启人还是得护着脸面。”
阮启宸走到崔赐玥面前看了一眼她头上的簪子,突然眸光一动,这质地……倒是罕见,于是笑道:“知道你宝贝这伶心簪,而且……确实不俗,所以被人觊觎也是有的。”
“多谢阮公子为我解围,我……,”
阮启宸笑道:“与你兄妹投缘,说个公道话也是应该的。”
崔赐玥感动地看着阮启宸,眼角微红,诚恳道:“多谢阮大哥!”。
自此之后,除了孟浔堇,崔赐玥与阮启宸走的也近了。
半年后,又是玄门宣的日子。一早,洛明灏出现在流华苑门口,给崔赐玥一卷书,并替师引传话。洛明灏望着这个便宜师妹,暗暗吃惊崔赐玥的进步。这才半年,她已经开始看破阵策了,再加上她那不可思议的天赋,也许宗试过后,她就能入住上上央,同大师引走阵了。幸亏她无势力无背景,又是女子,除了研阵补阵,无法行军打仗,否则还真是个棘手的劲敌。现在洛明灏可以肯定大师引根本不是为了大冶和自己选她为小全引,自已想多了。
贝灵走了过来,上前拉住洛明灏的衣袖,身子一旋,挡住了崔赐玥。大抵因为做过多次,所以这番动作行云流水,极其自然。整个及煊台都知道洛全引与贝灵的青梅之谊,崔赐玥自然也不例外。虽然懵懵懂懂地感觉到贝灵对自己的敌意同师哥有关,但也无太多研究。于是在洛明灏与贝灵的调笑间,自己像往常一样抽身前往无涯塔。
无涯塔第三层都是医书,崔赐玥最近一段时间同阮启宸常呆在这里。崔赐玥不明白炫渡安为何要自己懂些医术,但后来倒是真有了些兴趣,就常常流连于此,甚至秉烛而读。阮启宸还常会为崔赐玥指点一二。
这日夜色渐浓,阮启宸看看外面天色,又看了看崔赐玥,将面前的医书放回原处,走到崔赐玥面前,将烛台向后挪动几分,笑道:“还不准备回去吗?”
崔赐玥回头看看,塔室内只余自己和孟浔堇,她又看了看面前的书,笑道:“阮大哥先回,还剩下这几页,我看完就走。”
阮启宸望着摇曳烛光下黑濯石般的黑眸,目光扫过一点烛火,微笑着点点头下楼了。
大抵知道煊学内动手的难度,璟王没有再催,但不得手一日师傅就多受罪一日。她对自己毫无戒心,但机会却不多。虽然没了崔赐珏,却多了个孟浔堇,自己在煊学又不是专对付她的,可不想为她惹出一身腥。但现在如果不闹出些大事来,她就不可能离开煊学。阮启宸衡量再三,终于失去了耐心,不想再等什么机会了,没有就创造机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