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冲一脸的担心,正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到里面一声撕裂般的大吼,然后是碎裂之声,接着就是女人的惨叫。这一日的霁潞宫无人敢入,而昨夜侍寝的嫔妃也无一人出。没有人知道里面怎么了。紫冲只听到他厉声吩咐,要言无惧带人潜入盛元制造乱子,越大越好,杀人放火都无所谓,一定要在十四日晚上惊动怀瑜皇城,接着再无动静。
虽然风元潞三日无朝,但新皇比太上皇更有威慑力,也更暴虐,是以根本几乎无人敢问。直到第三日晚上,溢安王爷终于迈进了宫门。
紫冲引着风元溢到了霁潞宫道:“王爷,皇上不准任何人靠近。”说着紫冲将掩着的门推开了一条缝,恶臭扑面而来。风元溢抬脚入内,皱眉避开一地碎尸,挥手赶着扑面而来的蚊虫,轻声唤道:“皇上?”无应声,风元溢确定宫内无活人,挥手让人入内清理,自己则向宫外而去。
风元溢自行来到太子府的紫玉暗室中。太阳已经露了头,晨曦照常洒在桑林上,暗室上方的紫玉板却是开着的。风元潞正坐在那里,他惨白着脸,双目紧闭。风元溢走过去在他对面坐下,并不说话。当大片的阳光透过树影洒在他的身上时,风元潞似乎一番挣扎,终于星目微睁,看向风元溢,“你来了。”
“闯落霞的人都折了,叫言无惧收手吧!”风元溢道。
风元潞不应却看着跳动的阳光问道:“已时了?”
……
风元潞突然笑地如旧时初雪,“她该是礼成了。”
……
“你知道徒劳,还叫金卫去送死?!”
……
风元潞仰头,“皇兄在阳光下是什么感觉?”
风元溢皱眉,却还是答了,“自然是温暖喜人。”
“今日却有些厌恶,甚至憎恨!”
……
“朕这几日,倒是有了个想法。”
……?
“灭了盛元!”
风元溢看着这个越来越猜不透的皇上,“会的,我们徐徐图之,等……”
风元潞一挥手打断了他,“不,现在。”
风元溢惊怒,“皇上!你只是……因为她!你可以有任何样子的女人,你也已经有了各种女人,为何非得要她!她也就个女人罢了!她有的别的女人都有!”
只听哐的一声,风元溢一下子跌坐在地上,唇角溢中一缕鲜血,眼中满了不可思议,“你居然对我动手!你为了一个女人对我动手!”
“不准将她同别的女人相提并论!不准!”风元潞恨声道。
风元溢站了起来,眼里都是怒火,指向风元潞:“你清醒些!她已经是别人的了!她从头到脚都让輫子尧……,”
风元溢的怒火并没有完全从他一惯不怎么干净的口中宣泄出来,因为风元潞抬手间,风元溢就被击飞撞在墙上晕了过去。风元潞根本没有注意自己出了手,全部的心思都追在他说出的那几个字上,胸腹出的怒火烧的他四肢百骸都在厮叫。他转过身去,准备再说话,却发现不对。风元潞心头一震,似乎清明了几分。他走了过去,唤道:“阮太医!”
紫金皇宫的几日异样随着溢安王爷被抬入太医院结束。风元溢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上方星眸,闭上眼笑了笑,却湿了眼角。风元潞慢慢坐下,低着头道:“皇兄,朕……并不是……,”
“……不是故意的,臣知道。”风元溢道,“皇上的武功的确骇人。皇上听臣一言,你……本不是这样执拗之人!你已经得到了风启,我们不再受他们的欺侮,我们将他们踩在脚下,而且比计划的提前了六七年。该高兴才是啊!可皇上为什么还不如以前,为什么?就是因为她吗?你知道崔赐珏也曾视她如命,也因她与我割袍断义,现在……不也成了家!有了子!这样,皇兄去杀了她,是不是你会好起些!?”
风元潞眼角划过点点黑紫气,“应该是一回事,事实却是另一回事。将他们踩在脚下时,朕的确痛快过,但也就是那么一刻;坐上皇位时,朕也痛快过,但也就是那么一刻;而大冶盛元的强横却如鲠在喉,他们都该像相家一样被朕踩在脚下!除了勾画一统之时,剩下的大把时间都是空虚,只除了她!”
风元潞的声音低了下去,“是该徐徐图之,……她喜欢煊学,盛元有她的家,自然更是要徐徐图之,但她居然弃了朕!整个天下都知道她是朕的!輫子尧他居然敢娶!”风元潞分不清这火烧一般的感觉到底是绝望还是耻辱。绝望是倪玥给的,耻辱是輫子尧给的。
“皇上你清醒些!以现在的情况,别说灭不了盛元,夺不了天下,就是真的夺了天下,也是个残破的天下!一个饥荒遍野,饿殍遍地的天下!要这样的天下又有何用啊!”
“那与我何干?”风元潞眼角紫气更浓,似乎要滴出血来。
风元溢倒吸了一口气,不顾胸口的疼痛,拼命坐了起来,“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仔细的看着风元潞,突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趋月煞术!不要练了!”
“不可能!只有趋月术了!”风元溢一脸疑惑,风元潞点头,“靠它一统天下!靠它夺回倪玥!”
“那只是门武功!再高也只一门武功!你醒醒!”风元溢头大了。
“错!趋月煞术不止是武功那么简单。”风元潞看了看风元溢不解又吃惊的样子,斟酌着解释道:“记得风元沐逼宫吗?他对龙椅的渴望,在无数个夜晚上都在勾画着自己坐上皇位的情景,想像着自己逼宫成功后的风光。一次在朕练功时,含心刀指北,那时是风元沐的府邸,而朕脑中突然出现他惹怒父皇,两人大起冲突的画面。联还看到风元沐对他怀恨在心,满朝惧惊,太后为此打了他。就在这时含心刀紫光大亮,朕的煞力上了一层,这倒罢了,未想到的是第二日这个情景真的发生了。”
“就是那次在上朝时,因为相家兵力的调度,他与父皇……,”风元潞点了点头,继续道:“也就是那次,朕发现趋月煞术可以让煞主察觉、使用和扩大敌人的欲望,失去理智。所以……”风元潞没有再说,而风元溢也自然明白了后面的话:风元沐那极不合宜却顺理成章的逼宫就是这么来的。
寝宫里静了下来,兄弟两人都若有所思。而风元溢有些不安,“怎么会这样?臣觉的不对劲!要不先停下,不要练了!”
“不行!”风元潞口气坚决,咬牙道:“她嫁了,在别人身下承欢!这也都罢了,”风元潞再咬牙,狠狠闭了闭星眸,“……她决不能爱上他!”
风元溢愣愣地看着他,心思百转间,喃喃道:“皇上不是能看到别的人心思吗?你既知道她的心思,稍加筹谋,何愁谋不到她的身心?何必大动干戈!?”
这次风元潞没有立即说话,长指一下下叩着长案,终于抬头道:“你以为朕没试过吗?朕去煊学就是要谋她,可是……却失败了!”
“?”
“趋月煞术能掌握的是一个人的野心、私心、欲望、嫉妒、骄傲、恐惧和仇恨。但一个人若没有这些,……所以趋月煞术……对她……无用!”风元潞的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慢。
“……怎么可能?”
“是啊,怎么可能?……其实也不是一样都没有,”风元潞讽刺的笑了,“朕听到了恐惧,但……那是朕根本无法使用的恐惧。”
“那是什么?”
风元潞却没有回答。
风元溢知道不能再问,理了理纷乱的头绪,突然道:“臣想问一句,皇上要灭了盛元,可有当初得风启的信心?”说完,风元潞紧盯着风元潞,见风元潞没有吭气,心里有了数,于是继续道:“若是……时机不到,皇上……若是只想要她的话,不能从她那里下手,那就从她身边的人下手。”
风元潞星眸暗光浮云,满了愤怒与屈辱的脑子一下子清醒了。趋月煞术是应势而为,凭空是惊不了雷的。现在还不能对煊学与盛元用兵,相家的兵耗的差不多了,与大冶之间暂且也是先停的好,但若是动几个人,……。风元潞的沉默让风元溢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