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玥无力地坐了下来,用手支着额头,力图将这一切理顺。逻辑上顺了,情绪上却一团乱麻,找不到头绪。
子车予难堪且担忧地看向倪玥,“……你,”
“求你让我自己呆一会儿!”
子车予看了她一会,轻轻点了点头,收起掌间伶心坠,消失了。
倪玥一夜无眠,眼前都是五行伶盒中那已经现世的三个头面,她呆呆坐着。娘亲说那是做嫁妆的!不错,里面的首饰全都是媒娉信物。那簪子自己随身佩戴,而将胸坠给了男方做信物。是啊,按盛元婚俗中确实有女簪男坠。心坠挂在订亲男子心口,以取‘心爱’之意,与之成配的簪子挽在女子头上,以表订亲男子是自己的天。据说女簪男坠随身的时间越长,两人婚后越和美。坠与簪最好是女方出坠,男方出簪,但因为各出一件常不成套,少了和美之意,所以可以是一家将成套的两样都出了,不过另一家要取一件贵重物品做为还奉,以表诚意。
想到这时,倪玥突然一震,凤鸣佩!那是男方的还奉!倪玥的心沉了下去。没有错,父母的确将自己订给了盛元太子!除了皇家,谁敢用凤鸣佩?以前还以为是因为串家的前朝身份父母才有此物,不想却想是未婚夫的还奉。以十几年前串家的政治地位及同輫家的关系,这完全是合理的。倪玥又想到自己曾怨輫子尧没有护好惜姐姐,却全然不知自己一早就掺在了这事里,还是他弃了的未婚妻,好大的讽刺!
不管如何,按说这事不是滋味一会儿也就罢了,横竖当时在他们眼中自己是九成死的,何况闻人惜也都已经不在了。可匪夷所思的是輫子尧居然要履约。要知道在众人眼里,这婚约能有多不合适就有多不合适?串家现在的情况如何能给得出一个像样的太子妃!何况太子还曾弃约他娶,如此不贴金的事儿怀瑜皇城不提才正常,可现在完全是反其道而行。
另一方面,自己怎么都是被弃的那方,好歹是不是也得长点志气,留点自尊给串家。他说不要就不要了,说要就得给?倪玥知道这想法有些小气,但还是算了这么一条。除了这些,最重要的是煞息!自己似乎根本就没有嫁人的权利,不管嫁了谁,若是煞息不解决,两三年后突然跑去风启找风元潞,岂不嫁谁谁倒霉?更何况他是盛元太子,玉惠皇城若真出了这么一出,脸往哪里搁?
倪玥横想竖想之后,答案自然是不嫁。但是那伶心坠是串家之物,必须得要回来,想到輫子尧是弃约在前,倪玥觉的这事应该不难,倪玥如此理所当然的想着。不过,倪玥马上发现自己错了,子车予的回答完全出乎意料。
子车予果断摇头,完全是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輫家要履约,你若弃婚,媒娉之物自然是不能还的,而且你还得将‘还奉’还给輫家。”
倪玥没想到堂堂一国太子不光小气,居然还会耍赖。倪玥张着嘴,吃惊地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你,是輫家弃婚在先,不是我家,这坠子那时就该还了!至于凤鸣佩,我自会还。”
子车予深邃的眼眸浮光掠影,“你居然知道还奉是凤鸣佩,凤鸣佩还在?”
“昨日我才想到那佩是还奉之物,……先不说这个,太子已经大婚过,如何是我弃婚,你讲讲理好不好?”
子车予似乎早有准备,他慢条斯理道:“并没有,两人未行大礼,闻人惜也未上玉碟,所以太子……最多算是弃婚未遂,所以婚约仍在,现在是輫家要求你串家履行婚约。”
倪玥气结,双眼冒火地瞅着子车予。子车予却不再看她,埋头喝茶。倪玥气极败坏道,“那这样,凤鸣佩还给你,我用其它的东西将我家的伶人坠换回来好了,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
輫子尧喝光茶水,放下茶碗道,抬头道:“不换。你履约自然就还你了。”
倪玥气闷。輫子尧笑了笑,将桌上未动的茶杯推给她道:“这样,我给你几个条件,你再考虑考虑。”这实在是輫子尧的说话方式,如假包换。子车予慢慢道:“太子急需一位太子妃,这位太子妃选的必须要合情合理,还能平衡太子府的后院。一份长达十六年的媒娉之约自然是最合理的选妃理由,而你串家……的情况正好可以平衡太子后院。考虑到太子确实曾想……弃婚,所以你嫁入輫家后,仍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情,只要与国事无碍,太子不光不会过问,还会给你提供庇护。”
倪玥气笑了,“头次听说订婚男女两人头碰头商议婚事,而且这婚事商量的同做买卖似的,奇事一桩了。”子车予没说话,他何尝想这样谈婚事,可不这么谈,更没得谈了。
“我哥也是,都同你翻脸了,怎么不将伶心坠要回来!”倪玥气道。
“……大概……他给气忘了。”子车予胡乱说了这话,心却突地一动。是啊,倪祈为人谨慎,为何这么重要的东西自己不收,却要自己还她呢?现在看来,不管是为什么,这个“疏忽”倒于自己有益了。
倪玥不再说话,垂着头权衡该如何把这坠子要回来。子车予看了她一眼,清咳了一声道,“你为何不考虑一下?难不成你想着洛明灏和离后娶你?”
“你胡说什么?”倪玥怒道,心却一动。若是自己成了婚,洛明灏是不是就能踏实地做他的大将军了,贝灵还有她腹中的孩子是不是就……,不对,自己即便不想洛明灏为了自己毁掉一个家和他的梦想,也没伟大到牺牲自己去维护他同贝灵的未来。再说牺牲了也不代表他们就有未来了,这根本不归自己管不是吗?
倪玥与子车予的第二次谈判又陷入僵局,最终有气无力地说大家都冷静想想再说,子车予点头,“好,你冷静想想,其它都好说,但伶心坠不嫁不还!”
禾焰趁着要警惕的两大敌人都暂不在山,就匆匆赶往东鸿煊。听说麦欢最后出现在那里,尽管希望渺茫,禾焰还是要去探探灵芯玉药的情况。根本没想到除了洛明灏和风元潞,还有个藏的深的。
倪玥无法从輫子尧那里取回伶心坠,气了一会儿也就罢了。心道只是个首饰,不能同终身相比,实在无法也就罢了,还是玉兰花笺的事儿更着急。现在能肯定玉兰花笺定是与自己有关,既然“灵为煞方”,而哥哥寻过灵芯玉药,那就是唯一灭煞息的线索了。禾焰在想办法,自己也不能闲着。倪玥像是长到了无界书馆里,翻看医本古籍。一本又是一本,但根本没有这个东西的半星痕迹,倪玥烦躁起来,念叨着灵芯呀……玉药呀,灵芯玉药呀……你在哪儿呀。念叨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了下来。
“灵芯玉药”一词只是口口相传,若它不是“药”呢?这样宴师引找不到一点端倪就合理了!那是什么呢?玉要?玉耀?……玉钥!!!可能吗?
倪玥猜不出来,回在心居准备睡了。解下外袍扔在一边,将怀中的小布包掏出来塞在枕下。袋口抽绳松了,伶心环和凤鸣佩都掉在锦被上。月白色的被面上绣着许多橙色的长茎芍药,伶心环和凤鸣佩正好一左一右,一上一下地错落在长茎两侧。倪玥正要拿,手却一下子顿住了!脑袋像是突然开了扇门:“伶心”?还是“灵心”?……还有“玉药”还是“玉钥”!?
倪玥匆忙回到桌前,在纸上画出并剪下那五行伶盒中的四个形状,按五行伶盒中的位置摆好并彼此凑近。倪玥心中大震,她嗖地一下拔下伶心簪,按纸样与伶心环摆在一起,……这……可能吗?倪玥体会着下腹突至的寒凉,风元潞说自己本应该受寒凉之苦,伶心簪可以抑制寒凉之痛,生煞之息带来的寒凉之痛!伶心簪是上品灵泪所制!那不是伶心簪,而是灵心簪!那“玉药”是“玉钥”吗?倪玥的心砰砰乱跳,她知道有人能给自己一个答案。
匠芯斋的门被叫开了,篁茭揉着眼睛,边接倪玥手中的图边道:“什么事儿不能等明天?”但在篁茭看到图时,篁茭一下子精神了,“你的意思是这几件东西可能是一件?那可不简单……,要是有其中一件看看应该好办些。”
倪玥下意识歪了歪头,掩住了发间的伶心簪,从怀中掏出了伶心环。篁茭眼睛一亮,接了过来,来回翻弄着,并在耳边轻轻摇动。半晌,他将环放在桌上,冲到后间消失了。倪玥呆了呆,跟着到了匠芯斋的后间。里面堆满了书和一些大大小小的箱子,篁茭正埋在一堆书的后面,拼命找什么。
倪玥不知道篁茭要找什么,要帮他,他只说了句‘你找不到’。倪玥只好站在一旁焦急地看着。不知不觉过了多长时间,当油灯又添了回油后,听到篁茭大叫一声:“就是它了!”
篁茭满头尘土,手里举着一张发黄的图纸。倪玥探头过去,那图上居然同自己画出来的钥匙是同一个形状,只是精致的多。这钥匙约两寸长,半指粗细,上面两处齿牙,一处是个圆环,一处是个小小的心状突起,另一头是大半个圆环,左下角写着几个锁状的隐山文。倪玥的心彭的一跳,听到篁茭在她耳边兴奋的说,“怎样?像不像?”
“这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