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洛明灏到了开凤,不入府门直达皇城。大治皇帝直接任命洛明灏为前锋大将,击退风启,迫使其在空沧撤兵。
这会儿,落华皇宫内正在争论不休。皇帝希望首役立国威,但大冶军并不擅长水上作战,洛明灏的阵军有优势,但也是以骑兵为主,水上作战自然会大打折扣。所以皇上命令直接攻打风启南境腹地,少则围魏救赵,解空沧之急,多则大大反击,重树国威。这样洛明灏的乌衣骑有三个选择:一是取道鸿煊东麓;二是取道煊学,三是取道西盛元。
盛元和煊学自然不愿卷入战事,但鸿煊东麓只有一条峡谷连接两国,根本是易守难攻。而且从两国交恶时,风启早就先行一步,把守了北峡谷,大冶已经失了先机,再想异军突起是很难了。峡谷西侧就是东鸿煊著名的红杨密林,这片密林白日不见光,到处还有沼泽湿地,骑兵很艰前行。再往东鸿煊腹地就不再考虑了,因为瘴气缭绕,无人可入。
比较盛元与煊学,皇帝看好取道煊学。十几年前,皇帝在宠幸妃子时时不时被自己这位小皇叔打扰参观后,对洛明灏的玄阵天赋是爱恨交加。现在洛明灏是玄门大全引,又同皇兄洛鹤莂久居煊学,负责了十年的煊学的防务,所以在皇帝的认识里,不管煊学乐不乐意,洛明灏睡着觉都能过煊学。其实洛尊莂这个认识并不全错,若玄门留山的只一个睁只眼闭只眼的洛鹤莂的,洛明灏将煊学做小队人马的通途根本无人知道。但洛明灏还是有几分忌惮岱七裕。
岱七裕表面上大大咧咧,十分好说话,实际上煊学事无巨细他都了然了胸,而且正事上从未听说过他通融过什么。别人觉得洛明灏为煊学防御十年必定了解煊学的实力,但洛明灏总觉的没那么简单。别的不说,就说煊学有多少煊影,到现在都摸不清楚。所以洛明灏觉得,刚刚开战就同煊学大师宗交恶并不明智。洛明灏主张在空沧迎头痛击,自己同曲三少配合,一定能将敌人赶出去。曲三少刚附议洛明灏的主张。其它几员大将是什么意见也有,无法统一。
喧闹声渐停,皇帝洛尊莂有些不耐烦了,“洛将军,首战必须大捷,以振士气。朕意已决,你取道煊学,带小队乌衣骑突袭风启腹地。曲三少持将令调派西南驻军前往战场,其余各将今日点兵,明日开拨。”
洛明灏出了宫门,看到曲三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想什么?”
曲三少回神,“没什么,真要上战场了,有些感慨。”
洛明灏上马,“一起去景栏轩喝一杯。”
曲三少笑道:“将军,这一战好长时间都不能回开凤,我可不想占了你家王妃的时间,让她拿桃花钉打杀我。”
洛明灏反应了一会儿,才明白他的意思。他挑了挑眉,没再理曲三少,直接打马走了。曲三少则一直看着他的背景消失,才慢慢离开。
永安王府唱将轩是洛明灏的寝房,他大婚后还是一个人住在这里。入夜,忙了一整天的洛明灏泡了个澡,半披着软袍斜倚在软榻上,案几上一瓶红梨酒已经见底后,正要唤人,门口传来玄衣的声音:“将军,王妃求见。”
“王妃?”洛明灏又愣了愣,仲征半晌才又想起来府里有位王妃。洛明灏皱了皱眉,“告诉她要银子自己去支。”
门口悉悉索索一阵,玄衣又道:“王妃坚持要见主子,……说见不到就不走了。”
洛明灏不耐烦,“让她进来,再送一瓶酒来。”
门被推开,贝灵走了进来。洛明灏也不看她,只是将酒杯放在案几上,懒洋洋问道,“什么事?”
洛明灏半晌没听到回答,终于看向她,袖下双手却下意识攥成了拳。屋内烛火通明,贝灵穿了一件淡橙色的丝裙,长发简单盘起,一支白色的簪子别在发髻上,再不见以往的桃花纹饰。洛明灏桃花目微眯,上上下下地将她从头到脚看了好几遍,眼底却起了寒霜。
贝灵心中苦涩,这是大婚后自已的夫君第一次这样专注的看自己。而用这样的方法换他回眸,连自己都不耻。但是成婚已经一年零四个月,孤寂难耐的日子再加上对未来的堪忧,终于磨掉了最后一点自尊。
贝灵挺了挺腰身,努力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些,终于走到洛明灏面前道:“王爷,臣妾陪你喝。”说着上前给他满酒。
贝灵的额发几乎蹭到洛明灏的肩膀,洛明灏没有躲开,也没推辞,只是收了目光,注视杯中红色的液体再次问道:“什么事?”
贝灵放下酒壶,看着自己的夫君,用尽全身的勇气,终于道:“王爷明日出征,臣妾想陪王爷一晚。”
洛明灏长袖下大手一动,桃花目睁大,似笑不笑地重新打量了贝灵一番道:“想让爷睡了你?就因为你换了身衣服?”
贝灵似乎哆嗦了一下,却又咬牙道:“臣妾是这样想的。”贝灵说这话时,自己的牙齿似乎在打颤。她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攒着力气,“爷在心悦楼如何,今日就如何。”
洛明灏似乎有些动容地看向贝灵,薄唇微动:“你倒是变了个人,什么都敢说,也敢做了。”
“爷也不是以前的爷了。但爷的心情臣妾能体会,因为臣妾同爷一样爱无所得,同爷一样孤寂绝望。”
洛明灏的长指一动。
“臣妾希望爷看在与臣妾同病相怜的份下,给臣妾一夜,让臣妾的余生有个回忆和念想。”
洛明灏的一双桃花目似乎冰寒初融,露出些温柔之色来。
贝灵目不转睛地看着这张妖娆却又坚毅地脸,似乎放松了一些,“况且,爷这次回开凤并未去心悦楼,于爷的身体无益。”
“你大可不必呆在这里。”
贝灵笑了笑,笑容没落寂寥,再不见在煊学时的那份张扬跋扈,“这里虽然孤寂绝望,但……若是不能呆在这里,臣妾就不用呆在任何地方了。”
洛明灏的眸底的冰霜彻底消失了。屋内很安静,两人很长时间末再说话,只听到洛明灏喝酒的声音。贝灵觉的每一秒都是煎熬,但还是等待着。终于,洛明灏放下酒杯,止不转睛地看着贝灵,“你穿成这样是想让爷将你想成她?”
贝灵咬唇,“请留一夜,爷将我当做谁都可以。”
“这一夜之后呢?”
“臣妾自小认识爷,也了解爷,现在更是知道爷的怜惜有限,所以臣妾只请留一夜,不敢奢求其它。”
洛明灏看向已经开始变地忽明忽暗的烛火,轻轻道:“你说的对,爷睡谁都行,而且爷对你确是那么有一丝怜惜,所以……千万别给耗没了。”
贝灵似乎有些冷,垂着头缩了缩身子。
“那就这样吧,爷确实有一阵子没去心悦楼了。而且……”洛明灏的眸子似乎染了些欲色,洛明灏没再说下去,只是弹指灭了屋内的烛火。
……
第二日,贝灵醒来,身边的另一个被子胡乱堆在脚下,早已经凉透。贝灵掀开被子,看了看自己,似乎放了心。她将自己的被子踢了,起身拽过那个已经冷透的锦被,钻了进去,深深吸气,体会着那久违的木槿花的气息,再次闭上眼睛,重温一夜旖旎,终于微微笑了。
与此同时,开凤往北二十里的官道上,洛明灏一身铠甲带着乌衣骑疾驰。身后的玄衣身上落下一只信天翁,他取了它脚上的消息,上前道:“刘副将的援军已经到达沧北,挡住了敌军,现还在相持。”
洛明灏略略一点头,扭头对吩咐一人道“杜副将,你先带天字大队赶往东鸿煊的谷口,将西侧密林的地形天气等等都摸清楚,直等到本将的消息。”
“皇上不是让我们取道煊学吗?”
洛明灏点头,“自然,但那里必须先要守好,以防万一。而且若他们……腹背受敌时,可以夹击,打通且掌握整个峡谷。”
那人恍然大悟,“洛将军妙计,属下得令。”接着大部分骑兵拐入向东的岔道。洛明灏对身后二三十人马挥了挥手,继续向北疾驰。两日后,洛明灏到了南染镇东边的鸿煊山脚下。洛明灏知道这里有一处压雀灌木掩住的小路。这条小路为马匹行走,灌入了烧后的铁矿石,炼化物的加入使得应该成为防御阵最薄弱的地方。洛明灏突然一拉马,急停下来,桃花目微眯,有些惊讶地打量着面前新设的防御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