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谙自三更始睡至凌晨,没有再吐血。紫晶蟒巧于此际从昏迷中醒来,“嘶嘶”声不绝,似在控诉弥故的行为。弥故踱步至潭边,注视了它半天才道:“君子行事,有所为有所不为,僧人行事,亦有可为不可为,所以你不必恼,我不会因此多生愧心。”
紫晶蟒好似能听懂弥故的话,竟止了“嘶”声。
“你居浅水受蛊虫钳挟非我师父所为,这仇怨与我流声刹无关,至于取你血疗毒,你可当做是你的功德,而我为了报你之恩,会解了囚你的法阵------”
紫晶蟒如琉璃宝石的双目中竟溢出泪来,点了点头。
弥故双手左右画圆,引起点将圆线画成六角星芒,又牵着两个六角星芒重合,有光起,星芒渐渐脱离他的双手,越变越大,直至覆盖到紫晶蟒身上,化为涓流,自上而下,从头至尾,与潭水合二为一,瞬时澎湃起来,紫晶蟒就势起身仰头,蛇尾灵活地摆动起来,蛇身中处六角星芒封印图案一瞬即逝,消于清流之中。紫晶蟒翻滚着兴奋跃起,弥故这才看清它长数丈的身躯。紫晶蟒一跃至平地,舒服地盘曲成团,只露出扁长的头部,“嘶嘶”声中长吟不止。
“你很漂亮!”弥故上前抚摸它光亮鳞片,“当年封印你的人,将你养的很好!”
紫晶蟒将头置在团上,像个娇羞的孩子。
“我依你法解了法阵,希望你也能信守承诺,不要伤害那个女孩。”
紫晶蟒点了点头。
“我师父未助你出法阵,并不是存了恶意,他也是为那个孩子------”
紫晶蟒抬起头,眼中现出厌烦之色,似嫌弃弥故的絮叨。
弥故止语。
紫晶蟒环行寒潭一圈,至洞口时回头冲弥故点头示意,隐于夜色中------
弥故低诵声“阿弥陀佛!”,施礼相送。
晨时,下起了小雨,淅沥不停地从头顶那方洞口不停地洒落,顾谙仰着脸接着雨水,偶有雨滴滑落她颈窝处,凉得她一缩脖,开始咯咯地笑个不停。
弥故从洞外采了几个野果和几株山蘑,架起火烤了起来。
“老实人,我还在长身子,你就给我吃这个,还不管饱?”
弥故笑而不语。
“那条蟒蛇真的走了?”
“是!你要不信可以去潭水边看一看。”
“咦,我才不要呢?”顾谙转身继续接着雨水。
晨阳将光亮赐予大地时,雨已停了,顾谙嚼着熟酸果的时候,问弥故:“你既知咱们是来解毒的,为何不带吃食?”
弥故心情很好道:“没带吃食也没饿到你啊!”
“老和尚既打算好了为我解毒,为何不将此地布置的像样些?”
“这个地方已经很像样了。”
顾谙吐着果核,瞪着眼睛,可爱的模样让弥故心柔软得像天上的云。
“真好!能活回来真好!”
顾谙递过去串起来的山蘑,道:“你已经几天没进食了,吃一点儿------”
弥故笑着摇头:“我去收拾一下,咱们回寺院。”
“回去一定要与老和尚好好辩一辩,害我吃了这么多苦,着个人把蛊虫碾成粉和蛇血带回去不就可以了?”顾谙眼珠一转,改口问道:“不许撒谎,说,怎么回事?”
弥故垂了眼睑不言语。
“老实人!”顾谙喊道。
弥故用木棍敲熄火堆,道:“回吧!”
顾谙固执地坐在草席垫上抬头,一脸的倔强。
弥故看着明显瘦了一圈的顾谙,疼惜道:“回寺院我给你烙薄饼。”
顾谙歪着脖,认真道:“你当真不告诉我?”
弥故伸出手,半俯身,吓道:“巨蟒该觅食回来了。”
顾谙下意识地蹦起来,抓住弥故的手,紧张道:“快走,快走!”
弥故顺从地被小女孩牵着,出了山洞。
山风徐徐吹来,带着花草香,弥漫林中。雨后的林中路很滑,偶尔踩到水坑里,就势再跺一脚,看水花四溅的美丽。时有小动物伸头探看,很快就被两人的嬉笑声吓回窝里。
顾谙因吐血太多,脸色一直苍白,弥故不敢走太快,加上她喜欢林中风景,故脚程缓了又缓,走了大半日,竟还没走出树林。
紧张的神经松缓下来,弥故才感觉左脚一阵麻疼,趁着顾谙围着一只山鼠玩耍时,他蹲地扒掉鞋上裹着的泥,解下芒鞋的绑带,入眼一片血肉模糊。没想到普通一棵树毒性竟这么强,食用解毒丸也没抑制住毒性。弥故从挎包里掏出几粒解毒丸服下,取出银针正准备放血时,银针被顾谙抢了过去。弥故将脚向后一撤,不想让顾谙看到。
顾谙在弥故对面蹲下,指着他已肿胀的没了模样的乌黑的左脚嘲笑道:“它像只坏掉的猪蹄------”话还没说完,顾谙已装不下去,泪便止不住地流出,“你是不是中毒中傻了?伤得这么重怎么能忍着呢?”
“我吃了解毒丸了。”弥故安慰着。
顾谙抹了把眼泪,从弥故的挎包里翻出装水的葫芦,摇晃了下,道了句“别乱下针,等我!”人便跑远了。
弥故知自己拦不住她,挪到近旁的一棵古树下的大石上坐下,捡着树下还沾着雨水的树叶轻轻浸湿模糊的脚背,慢慢拂去脚上的腐肉,脚趾露了出来,白骨成漆,弥故摇头,自语道:“当真是毒傻了,竟不知道疼。”
少时,顾谙疾跑归来。
“得先将伤口洗净。”
“你从哪里打的水?”
顾谙指着身后道:“那里有一道瀑布。”
顾谙从裙摆里处撕扯下内里,蘸着水就要给弥故清洗伤处。
“给我吧!”弥故从手中拿过湿布,“那里除了瀑布还有什么?”
“隐约是片石林,鬼斧神工,急着回来没注意看。瀑布水流湍急,形成一个回旋的涡流,其下应该有玄机。再有的,便是这一路过去,树木少了,花草多了,嗯,与这里不同,那里像有人住过的样子。”
弥故应了声,不再接着问,低头若有所思。
“有问题吗?”
“此处我也是第一次来,好奇问问。”
顾谙注意力都放在弥故的脚上,随口答道:“以后有时间磨一磨老和尚,咱们再来探一回。这树林真是诡异,外表看着平常无奇,有果有蘑还有动物,树竟有毒,那些动物怎么活?”
弥故清洗完腐肉,顾谙递过去一个瓷瓶,道:“你的药药性平和,用我的吧!会很疼,用不用我把你绑起来?”
弥故失笑,还未开口,顾谙已拔了瓶塞,整瓶药倒了下去,药粉裸露在空气中,顾谙轻轻一吹,药粉顺着气流均匀地洒落到弥故脚上,刺骨的痛立时淹没了弥故,就像有一双利爪入腑抓紧他的心向外拖拉,弥故疼得直了眼,感觉下一刻眼角眦裂,他咬牙强忍着,保持脑中最后的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