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丧家之犬,元立逃回了青罗门。命仆役送来一些治疗外伤药物之后,这位捡回一命的青罗门主躲进了住所,开始闭关。仆役把物件递给元立之后,转身离去。但是元立没有看到转身后的仆役,眼里一闪而过的精光。
在那道光柱终于熄灭之后,夏九幽从门槛上站了起来,回到了屋里。
“九幽,吃点东西。”玄剑端着盘子走了进来。
“谢谢师兄。”
“九幽,我们要不要回去看看。”玄剑看向拿着一只鸡腿往嘴里塞的夏九幽。
“不用了,师兄,师父早就跟我说过的。”
“我让他带我一起走,没有答应我。我知道既然师父他不想走,那他就走不了了。”
“你放心吧,我没事。师父还让我以后到了剑洲要送一样东西给别人。”
“我只是很失望,我对自己很失望。为什么我想保护的人,我一个也保护不了。原来一直都是他们在保护着我。”
“我不想这样啊,因为这样的感觉真的太难受了。玄剑师兄,我和你商量一件事,你答应我好不好?”夏九幽仍自低着头进食,仿佛做了一个重要决定。
“你说。”
“我想自己一个人闯。跟你在一起,如果发生什么事你都会挡在我前面,我想自己来。”
“师兄你放心,我会好好活着的。”夏九幽他起头,认真的看着玄剑。
玄剑也认真的看着夏九幽,过了半晌,他点点头:“好!师兄相信你。”
“九幽,我们做个约定。十年后的今日,我们剑洲万剑城见。”玄剑微微一笑,眼前的师弟伸出右手,紧握成拳。
夏九幽重重点头,伸出左手,以拳相击。最后两人相视一笑。玄剑把姚典兼留下来的芥子交给夏九幽,并郑重叮嘱,在没有足够的实力之时。不要轻易向别人展示这枚咫尺物。
夏九幽挤出一滴鲜血,看着一闪而逝的芥子,点头称是。
青罗门,掌门住所。
一名穿着布衣的仆役,端着茶水,饭食来到门前。他用右手在胸前祈祷。然后敲响了元立的房门。
“进来”房间里面传来元立疲惫的声音。
“你!好大的狗胆!”元立出离的愤怒了。这位出身卑贱的下人,猪狗一样的存在竟敢向他的主人露出了獠牙。
布衣仆役不为所动,他用脚在地上的碎瓷堆里摊了两下,弯腰捡起一片半掌大小的瓷片,握在手心。
他叫李二,是家里第二个孩子,也是最小的孩子。父亲早亡,两岁那年,母亲跟着一位来到村里的游商走了,再也没有回来。所幸村里人心地善良,年迈的老村长决定收养这位苦命的婴儿。在全村人的关怀中,婴儿渐渐健康长大。如果按照命运正常的轨迹,婴儿会长大成人,接替那位不是爷爷的爷爷,成为小村里受人爱戴的村长,然后在小村庄里度过他平凡的一生。
然后幸运没有一直眷顾他,和那个人口不足两百人的小村庄。青罗门的人来了。最后青罗门的走了,带走了所有八岁以下的小孩,留下的是满地的尸体。
李二身上突然出现太玄境的气息,虽然在全胜时期的元立看来,太玄境境在他眼里不过只是一只蝼蚁。可是现在,这只蝼蚁忽然变得强大,强大到足够取下他这位高贵门主的头颅。
“你竟敢偷偷修炼?念你修行不易,现在离开这里。我姑且饶你一命。”元立强自镇定,怒容满面地指着李二。这位青罗门主确有几分霸主风范,哪怕暂时失去了所有修为,身居高位,掌握一宗数万人生杀大权的他自有不凡气势。
只是此时在李二看来,有些滑稽。
元立所说不错,李二修炼确实不易。青罗门有成文规定,所有仆役,私下偷偷修炼者,一经发现,格杀勿论。他不知道手里握着瓷片的李二是怎么做到,但是他知道李二确实做到了。他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惊动任何人,只要给他半个月,他有把握恢复一半的修为。
“所以呢,你要杀了我吗?我尊敬的门主大人!”李二突然笑了,或许是平日里不怎么说话的缘故,声音有些沙哑。往日里温顺的绵羊终于露出了凶光,向恶狼伸出了它的蹄子,这一次,足够致命。
李二脚尖轻点地面,开始冲刺,他的武器,只有一片再小不过的碎瓷片。
……
大周新历三十年五月,青罗门门主元立,死于一名卑微的仆役手中。
不知道这位在阳泉郡可算枭雄的青罗门门主临死之前可曾后悔过没有收回伸向离山剑宗的欲望之爪。
离山九峰以南不远,有一宗门隐于深山,名为猿啼谷,终日血雾缭绕,瘴气丛生,不见天日。
猿啼宗鬼哭岭,有数万白骨筑造而成的城堡,猿啼宗就坐落在这里。城堡大门缓缓打开,一道猩红大袍的身影一闪而入。那身影是一名长相粗犷的大汉,眉毛如同坚硬的野草,脖子上悬挂一串光溜溜的白玉迷你头颅。
飘入城堡内的大汉轻轻落在地面,城堡中央最高处的建筑行去,连绵不绝的笑声荡漾在城堡上空。
猿啼谷内不少正在修炼的弟子错愕望去,不为何今日谷主心情如此畅快。在众多猿啼谷众人心里,他们见过谷主的雷霆怒火,然而似今日这般爽朗大笑极为少见,这让他们感觉不甚习惯。
由头骨制成的悲怆号角声骤然响起,这座白骨城堡从黑夜中被惊醒,一道道声影开始云聚而来。
高台上,那名自号玄骨道人的粗眉大汉端坐大椅,一只手轻轻把玩脖子间挂坠,篝火明亮的光芒照在大汉脸上,那张咧得夸张的大嘴显得格外渗人。
玄骨道人大手一抬,在空中虚按,人群顿时安静了。
“从今往后,沧云峰就是我们的总部了。这天下落下来的馅饼,不赶紧接着,是要遭天打雷劈的。”玄骨道说道。这离山剑宗和青罗门一夜之间分崩离析,往后,这阳泉之内,就是猿啼宗的天下了。过惯了过街老鼠般的生活,他们终于又可以光明正大地横行阳泉郡了。最主要的是,离山剑宗那先天八卦排列的山峰组成了一道天然的聚灵阵,那浓郁地天地灵气和鬼哭岭的贫瘠犹如大海之于溪流。
又是一阵繁杂琐碎的安排,猿哭谷准备三个月之内,逐步搬离这里,包括这座通体由白骨筑成的城堡。
众人欢天喜地散去。
……
夜幕里,夏九幽静静凝望着离去的身影,月光流水一样在他身上流淌,这位十五岁的少年又变得孤独。
他爬上了屋顶,心念一动,隐于手腕的戒指里出现一杆烟枪。
掺着月白光辉的白烟冉冉升起,少年一口又一口地抽着,泪眼朦胧。
夜色中,一袭红衣划破剑洲的长空,宛如流星直奔玉阳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