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法殿前的老人也离去了,带着他的藤椅。
如今舞阳峰只剩下一人。
老人步行回到屋里,翻箱倒柜从中找出那件几百年没穿过的白袍。白袍被保存的很好,除了微微有点泛黄之外,一尘不染。
认真洗梳完毕,老人换上了一身白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一根发髻晶莹剔透。双手扶正别在头顶的白玉发髻,他小心翼翼拿出陈姓老人留下的一张纸折好放入怀中,上面画着一把剑。
姚典兼跨过门槛,回头轻轻关上朱红大门。他一步步向广场走去,每走一步,身躯愈发笔直,一扫以往佝偻姿态。火螭浮在老人左侧,并步朝前。舞阳峰死一般的寂静,仿佛天地之间只有这一人一剑。
青罗门群山。
五艘剑舟在群峰间缓缓穿行。为首一艘四周散发紫色荧光,另有两红,两黑紧随其后。当五艘剑舟从青罗门总部开始升空,到行出这一片山脉。在不间断的激昂号角中,不时有修士从山野间飞向五艘庞然大物。
最终五艘剑舟悬浮在山脉百里外时,号角也歇了下来。依稀可见紫色剑舟上几道人影,先前被姚典兼剑光扫中的黑色剑舟此时已经完好无缺。
紫色剑舟之上,共有七人。剑洲荆家嫡系子弟荆无意,青罗门主元立,青罗门副门主辰决,叛出离山剑宗的青釭峰峰主铁无畏,皆意气风发立于剑舟甲板之上。舞阳峰教习青冥,以及另外两名离山长老神色萎靡跪于四人面前。
其余剑舟站满青罗门弟子。
元立拎着一名头发微白的离山长老来到剑舟尾部。
他实现扫视一遍其余四艘剑舟上的青罗门弟子。青罗门除从事日常工作的仆役下人之外,所有内门,外门弟子尽皆齐聚于此,这一战,元立志在必得。他想借着这位从遥远剑洲而来的黑袍人之势,毕其功于一役。他已经等了太久。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恢复青罗门往日荣光。
沉吟片刻之后,他高高举起右手,一枚透明冰凌悄无声息出现手心,散发着凛冽的寒息。“今天,我也就不多说什么。我们的目的只有一个,从明天开始,阳泉宗派界人人以我青罗门为首,仰我青罗门鼻息。”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硬战。”
“但是!”
“活下来,活下来我们以后就是阳泉的霸主。”
“血洗离山剑宗!”
元立抑扬顿挫的声音轰隆隆传进了每一个青罗门弟子耳中,他们开始沸腾,热血上涌。
“血洗离山剑宗!”
“血洗离山剑宗!”
“血洗离山剑宗!”
怒吼汇聚在一起,连成一片,震慑群山,直冲云霄。
在所有人的嘶吼中,注视中,元立手中冰凌缓缓刺下,从那名离山长老田天灵穴刺进,只透丹田部位方才停止,远远望去,犹可看见那名长老体内有一根闪着莹莹蓝光的棍状物体。
松开右手后,这位野心勃勃的青罗门主不动声色在背后退了一下。已然生机断绝的尸体就那么从高空掉落,极致的寒冷让尸体开始冻结,在半空之中,那道一直停留在体内的冰凌轰然炸裂,尸体仿佛摔在地上的琉璃,四分五裂。
“且拿他祭旗!”元立摆摆手,半空之中顿时恢复了平静。
五艘静止剑舟骤然开始加速。
是日,阳泉郡青罗门倾全宗之力,聚于青罗山脉向西百里,斩离山长老于此,御剑舟有五,直指离山九峰。
……
开阳宗位于剑洲北部,哪怕在广袤的剑洲也算的上是实力一流的宗门。
开阳宗内。
“小姐呢?”一位名双鬓斑白的中年男子问道。
“小姐出门前说是去了洛山。”俏生生的女子剑童回答道。
剑洲北岳,洛山之巅。
与往常一样,一袭红衣正端坐巨石之上。女子眉如远山,鼻若细葱,有一双与常人不同的绿色瞳孔。她叫秦舞阳,开阳剑宗掌门的掌上明珠。
女子从洛山颠俯瞰剑洲大地,不知为何今日她忽而感觉心绪不宁,有一种说不出的沉闷压在心头,她已经太久太久没有再出现过这样的感觉了。
秦舞阳轻轻捻动手中的花枝,突然秦舞阳好像想起什么,心念一动,一枚流光溢彩的白色玉佩出现在手掌心。女子用另一只手轻轻拎起玉佩上由珠云洲独有冰蚕丝制成的挂绳,然后那双绿色瞳孔一动不动地注视着玉佩中间一道游来游去的金色灵气。
金色灵气刚开始只是缓缓游动,然后,在秦舞阳眼中速度缓慢的金色灵气速度开始变快,最后依稀可见残影。
待得残影终于消失,玉佩中的金色亦了无踪迹。
女子如遭雷击,脸色苍白,被握在手中花枝悄然落地。“兼哥……”
……
武嵊峰十里处,出现了改变阵型的五艘剑舟,呈一字排开,元立第一个选择的目标是离山九峰之中实力最弱的武嵊峰。离山九峰之中,舞阳峰当之无愧的魁首,然后是阳西峰,安潼峰,沧云峰,到铁无畏所掌青釭峰,梅华峰,登京峰,织锦峰,武嵊峰。舞阳峰为主峰,其余八峰以八卦之势众星拱月般将舞阳峰围护中央。其中又以织锦峰最为特别,盖因为织锦峰弟子清一色的全是女剑修,无一男性,所以在离山众多外门弟子心里,除去舞阳峰,织锦峰是他们内心最为向往的去处。
无穷无尽的剑光开始朝着武嵊峰倾泻而去,整个天空被凌乱无章地切割开。
武嵊峰顷刻之间全部遭受了来自五艘剑舟的攻击。
首当其冲的是一尊高足百丈的剑形雕塑,一道苍白剑光以闪电般的速度斜斜擦过,这把武嵊峰上的标志性雕塑遭受了有史来的第一次攻击,被剑光划过的部位瞬间出现一道口子,倒塌开始了。
被切断的部分重重摔在地上,雕塑根部中央一汪清池里所养数千条红尾鲤顿遭灭顶之灾。
相似的场景不断重演,武嵊峰上尘烟开始弥漫。
那些携着跋扈气焰的剑光如入无人之境在武嵊峰上尽情肆虐。
身为这次事件的发动着,元立负手站立紫色剑舟之上,眼眸中光芒闪烁不定,视线远远落在武嵊峰冲天而起的尘烟里,刚开始的自信神色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顾虑。
“为什么没有一丝动静。”
“护山大阵也不见踪影。”
“为什么一个人都没有?”
这位阳泉郡宗派界实力身居榜眼的青罗门门主,心里照样闪过和其他人一样的疑问。在九洲多如牛毛的修行宗门中,哪怕仅有十几来人的组织,能以一座山头为宗门所在者,无论实力强弱与否,掏空家底也会打造出一座护山大阵来。因为没有人想有朝一日当仇家打上门上时,就那么露出自己的老巢。饶是以元立的老辣,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作为五艘剑舟的主人,荆无意一言不发地站在剑舟一角。铁无畏每次看过去,荆无意身上阴冷气息总是让他感觉浑身不舒服,暗自嘀咕一副死人样。
剑舟的无差别攻击持续了一刻钟,尘烟散尽,元立大手一挥。扑天盖日的修士于剑舟之上凌空而起。饿狼一般冲向了那座满目疮痍的山峰。
然而没用多久,气势如虹的青罗门所属无功而返。
武嵊峰上,甭说人影,鬼影也没有一个。唯一的活物,是一头极其幸运存活下来的白毛大鹅,当元立领着众人来到它面前时。那只不知年龄的大鹅,极其夸张伸长了粗壮的脖子看向这群不速之客,高傲地嘎叫几声,眼神里带着一丝不屑。
这只离山剑宗上高傲的白鹅自然没能逃过它的悲惨命运。
……
又用了半天,剑舟游遍了离山剑宗其余七峰的天空,无一例外的,人去山空。犹如一记重拳打在棉花之上,那种难受的感觉让元立要吐血。
“姚典兼,你就这么当了缩头乌龟?”
元立反而不着急了,慢悠悠领着青罗门众人,朝着舞阳峰进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