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
当第一声钟声开始响起，舞阳峰上的练剑广场就开始陆陆续续出现了许多青衫持剑的年轻人。
钟声响了三十六声之后，所有的二代弟子齐聚于此，五千余众。
换去一身兽袍的夏九幽站在人群后方，顶着一个光头的夏九幽走到人群后方。
遭受一个人的目光注视时，夏九幽很是自然。十人，百人，夏九幽还是没有多大感觉。但是当五千人的目光齐齐投射过来之时，饶是以他的心性，还是感觉脸上火辣辣。
“早知道就不该剃这个狗屁光头，夏侯，你害我！”十岁那年，准备从军的夏侯摸着他的光头对夏九幽说：“人在决心过一段新的生活之初，就得从头开始。”
“咳，咳咳……”神情严肃的青冥极为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只是面部微微抽搐的肌肉出卖了他。
青冥简单吩咐之后，练剑广场之上出现一幕极为壮观的景象。
五千青衣，
袖口齐舞，
三尺剑鸣，
蔚为大观。
夏九幽空手站在人群之后，手足无措。
青冥悄无声息来到夏九幽背后，轻声说道：“随我来。”
夏九幽转身跟上。
那是一座相对于周围建筑显得古老的宫殿，勾檐上方有玉质飞凤，宫殿前方有八根石柱并排而开，上有朱红云纹。
“这是功法殿，九峰之上各有一个，只是这里的藏书最多，每个入门弟子都可以从这里挑选三本，一个月后必须归还。门口旁边是功法殿的守护人。你先进去，里面会有长老带你先进行一个入门测试，然后挑选功法。去吧，记住，不要喧哗。”青冥看着光头的少年说道。
夏九幽摸了摸头，向里面走去。
“见过陈老，弟子叫夏九幽，是昨天刚入门的新人。”夏九幽微微躬身，对闭着眼睛躺在藤椅里的老人说道。
陈姓老人没有睁眼，摆了摆手，示意夏九幽进去。
踏进门口，夏九幽环视四周，感觉有些阴暗。
“夏九幽，是吧？”一位年纪与青冥相仿的中年人来到夏九幽面前问道。夏九幽点头。
“先进行入门测试吧。”
两人穿过排排书架朝宫殿正中央走去。
“请问长老，入门测试是什么？”
“是我们离山剑宗为了测试入门弟子修炼资质的一种仪式。世间之人，有些人没有任何可以修炼资质，他们是不能成为修士的，除非有大能以珍贵丹药改变灵根，否则这种人感受不到天地中游离的灵气，只能走肉身修炼的路子，就是我们口中的武夫。而有些人天生就可以感受天地灵气，这其中又有高下之分，一些人只能感受星星点点的灵气，有的人感受到的灵气如汪洋大海，但是极少极少。此外，这世上总有千年不见的特殊体质。如使龙虎山中兴的玄机天师，相传是天生道体。轮广寺的每一任佛子都是传说中的无垢体。”
……
两人来到功法殿中央，这里书架环形排开，空出了一块圆形地方，居中一方形木桌上有透明材质球状物体，悬空缓缓转动。
“这是天离珠，在阳泉郡周围只有我们离山剑宗有，是掌门从剑洲带来，那里的宗门都用这种东西测试弟子资质。你把双手放上去，其他的都不要管。”
夏九幽走到天离珠前，轻轻把双手覆了上去。
冰凉，光滑。仿佛感受不到任何摩擦力，这是夏九幽的感觉，他想了想长老刚才的话语，抛出脑中杂念，闭上眼睛，放松心神。
闭上双眼的瞬间，他感觉到有股暖流顺着双手来到丹田之处，然后又流过体内，上到眉心。夏九幽感觉自己心神似乎被剥离了开来，好像一种灵魂离体的感觉，他“看到”了自己的身体。四周暖融融，他处于一个苍黄色的世界，刺眼的黄光晃的他眼睛睁不开。
那股暖流从眉心缓缓流入夏九幽双眼。夏九幽蓦然感觉到双眼传来一阵疼痛，有两条黄色龙形气流在他眼中四处游窜。
名叫冬临的长老看到了天离珠中心先是出现一颗米珠大小的黄色光团，那个黄色光团渐渐膨胀，在光团半径已有天离珠一半的时候，冬临的眼睛渐渐亮了起来。哪怕是二代弟子之中最为天才的玄剑，入门之时也只是令光团占据天离珠一半的体积。
从天离珠流出的那股暖流来到夏九幽双眼之时，黄色光团突然以一种爆炸般的速度充满了天离珠，一直温顺的气团开始躁动，似乎要冲破天离珠。
“……这是什么怪物。”冬临眼中充满不可置信的神色。
黄色光芒驱散了黑暗，照亮原本阴暗的空间。整个功法殿从远处望去犹如一座苍黄的光明世界。
功法殿外，一直紧闭双眼的老人蓦地睁开了眼睛，感受着大殿里面汹涌的黄色气息，又闭上了眼睛。
“大善，大善。”
舞阳峰有一处密林，密林深处老树之上的姚典兼也被惊动了。这位离山掌教御空而起，火螭出现在脚下。
……
“掌教！”冬临轻声说道。
姚典兼点头，视线落在额头已经渗出汗珠的夏九幽，嘴角咧出夸张的弧度。
一道很小的声音从天离珠上传来，像是珠子破碎的声音。
嘭~那些躁动到极致的黄色光团终于是撑破了天离珠，它们自由了，它们升腾着，欢呼着朝九天上行。
这一日，白昼，离山剑宗九峰弟子，阳泉界内所有人，都看到了那道水桶般粗的黄色光柱，直插云端，久久不散。
一股狂暴的气息自天离珠中央向四周爆发。那颗天离珠爆炸了。。
姚典兼一个激灵，袖袍舞动，一道气墙裹住了爆炸的天离珠，四射而出的碎片撞击在气墙上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撤去气墙之后，姚典兼出现在夏九幽身后，扶住双眼一黑昏死过去的夏九幽。
伸出右手在夏九幽头上摸了摸，又看了已经成为碎片的天离珠。姚典兼低声自语：“我靠，老夫竟威武至此。原以来捡回来个石头，牛气，牛气。”须知哪怕在无距满地爬的剑洲，灵气充满一半天离珠者已算天才，充满整个天离珠者连姚典兼也没听过，至于因测试而使天离珠爆炸者那恐怕只在远古神话中出现过了。难道这天离珠是个假货？没理由，自己可是花了三十枚龟甲钱买来的。
这时候，夏九幽脖子上的吊坠闪了一下。
……
草原极北天预山巅，白雪终年不化。不知沉默了多久的儒雅男子轻声叹道：“还是走上了这条路吗？”，肩头火红小雀清鸣阵阵。
稷下学宫，道德舍。
“子由师兄，这样做真的对吗？”居左黑色儒衫身影绰绰，开口问道。
“师弟，这是我们最好的机会，拥有了他，我们就有了抵抗的希望。”居中之人声音沙哑。
“可是，那个老人…”
“没有可是。我们活了多久了？千年？万年？你还看不透吗？”居中之人打断了他的话。
右方白色身影依然低眉垂首，沉默不语。
太安城，金銮殿。
“宣圣上旨意。圣上龙体有恙，今日起，闭关修养，令周成王卫潜代为摄政。钦此！”
“臣弟领旨！”有英武不凡中年男子龙行虎步，接过老宦官手中圣旨。
玲珑洲东部有高山，一位形容枯槁的老者端坐天龙之首。“好美味的气息”沙哑声音从老者腹部传出。座下天龙龙首发出怒吼，黑色龙焰瞬间使下方湖泊之水瞬间化为蒸汽。又有八声龙吟此起彼伏响彻大山。
……
“醒了？”姚典兼从夏九幽莲上收回视线。
“师父！”昏昏沉沉的夏九幽醒来，双手使劲揉了揉眼睛“我昏了多久”。他只记得在功法殿内双眼疼痛难耐，双眼一黑就昏死过去，后面发生的事一概不知。
“也没多久，就三天，小事小事。”姚典兼望着已经坐起身的徒弟，双眼发光。
“你过来。”
老人摊开一个包裹，里面是两本修订整齐的书籍。他首先拿出上方写着“太白阴经”的那本放到夏九幽手上。
“这本太白阴经是为师从剑洲带来的，只做修炼灵气之用。原想这一辈子也派不上用场了，没想着遇见你，也算缘分。”姚典兼难得的一本正经道。
“这本《开阳》这是六式剑术，两本可同时开始修炼。有疑问先行记下，每月十五为师会过来一次，为你解惑。”
“咳咳，最后，这把……剑。是一位前辈送与你的，以后你就用它吧。虽然暂时看起来好像没有什么神兵之象，但是想来出自那位前辈的手中，应该不是凡兵。”姚典兼从手腕方寸物中取出一把黑不溜秋的老剑条，叠在《开阳》上一并放到夏九幽手中。
“可记好了？”姚典兼眯眼笑了起来。
“记住了，记住了。”夏九幽看着老剑条剑身锈迹斑斑，心中暗自腹诽：“还是那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师父。”
“走了。”老人踮起脚尖费力拍了拍比他高出许多的光头，转身出了屋子。
离开小屋五十步后的老人回头望去，光头少年站在门口挥手，咧开了嘴，笑容灿烂。
“青冥，以后每日的早炼取消，让他们自行修炼，有疑问再解答。路终究是要自己走。”踩着火螭的老人从广场上方划过，正在监督离山弟子练剑的青冥耳中传来一句话。
青冥微微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