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着刚刚出锅的美食,两条银鱼在白纭身旁转来转去,似乎在嗅着什么,有一条有些忍不住了:“老女人,他真的不能吃吗?”
鱼心不足蛇吞象,这两条鱼不过手指长,却渴望吃掉一个成年鲛人。
陆佳轻蔑一笑:“也要看你们吃不吃的掉。”
——还想吃人?
他们现在都已经从宣纸里被放出来了,现在在这画中界,哪里还有这两条银鱼的位置!
她相信,虽然她和白纭尚属于是老弱病残,但到底占据个头上的优势,肯定能将这两条鱼吃的死死的。
陆佳和白纭对视了一眼,他们暗地里互相明了了对方的想法:先按住两条鱼问清楚情况,问清楚他们为何会出现在画中界,又为何变了外表,更重要的是——他们该怎么出去。
“可,可以吃?是你说的喔。”银鱼在陆佳耳边说。
——吃什么?这条小鱼的嘴巴还没有他们指甲盖大。
陆佳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伸出手指弹了弹面前小鱼的脑袋,她没怎么用力,但小鱼一下子被弹了老远,身上又被弹下一些散碎的细鳞。
银鱼顾不得疼,也顾不得抱怨,又执着的游过来:“好饿,这味道。。。我们从来没有从画中物身上感受到这么多情绪,孤独,绝望,憎恨,怨怼。。。好多好多美味的情绪。”
银鱼嘴巴里吐出来的关于情绪的形容词,似乎应该和站在光芒中的皎洁温柔的鲛人毫无关系。
但是它嘴巴里每吐出一个词,都让鲛人面色白上一分。
就这么几句话,让他唇畔那丝清朗柔和的微笑消失掉了。
沉默好久,他苍白的脸上陡然浮起一丝漠然的笑意:“可笑。——不过是些雕虫小技,就凭你们,也配读我?”
他垂下眼睫,既冷淡又轻柔的说:“想吃我?那——试试罢。”
陆佳有些慌张的说:“白纭!别——别中它们的计!”
白纭话音未落,两条小银鱼陡然兴奋起来,它们迅速绕着白纭转圈,好像要挑着他身上哪个地方下口一样。
白纭就站在那里,安静的接受着两条鱼的“检查”。
其中一条银鱼在他发端嗅来嗅去,好像终于忍不住似的,终于张开嘴巴,叼了他一截发端,啊呜一声吞下了。
另一条鱼看见这一幕,瞬间弹跳了一下,好像在躲避什么,游了老远,躲在了远处一个看起来比较安逸的石头缝里才探出脑袋:“这回你先来,记得留一点给我!”
陆佳清楚的看见,眼前银鱼虽小,但它的嘴巴里长了一口细密的尖牙,咬白纭的一截头发都用不着咀嚼,一夕之间已经吞吃入腹。
“好吃!好吃!”那条银鱼舔舐了一下嘴唇,激动的整个身体都泛起红晕。
它大张嘴巴,又大喊了一声:“好吃,好吃!!还要更多!!!”
就在那一瞬间,这条吞了白纭头发的银鱼身形居然暴涨,膨胀到数米长!它长大嘴巴,露着一口尖细碎牙,又要往白纭身上咬去!
但白纭根本就没有闪躲的意思,那只大尾巴好像根本就是个摆设,他只是用那种冷漠的神情默默看着银鱼接近自己。
利齿已到颈侧。
“干你娘!吃你妹啊吃!”就在刚才银鱼变形的功夫,陆佳已经发现不对,于是助跑了好几步,也就在此时,她跃至半空,借着跳跃之力恶狠狠踢了银鱼一脚,勉强将它嘴巴踢歪了方向,让它咬到空气之中。
她拉过白纭:“你是唐僧吗?谁看见你都想咬一口!”
又想到刚才他连躲都不躲,连意思一下都不愿意,就想把自己脑袋往鱼嘴里送,她又怒道:“你是圣母吗?看见谁饿了都想把自己血肉奉上?”
“......”
白纭没有说话,但那条银鱼却好像被陆佳踢的清醒了一点:“什么是唐僧,什么又是圣母?”
它舔舐了一下嘴唇:“是很好吃的东西吗?”
这条鱼的眼睛似乎都被好吃的白纭填满了,它又向着两人游了过来,想必是觉得陆佳碍事,它用尾巴卷起空中的水流,将陆佳扫到一边。
“这一回——你可逃不掉啦。”
它又摇动尾巴,张开一嘴细密银牙,毫无阻碍向着白纭直冲而去。
但这一回,由于距离太远,陆佳再怎么助跑飞扑,也拦不下来了。
“切。”
从鲛人唇畔发出一声很轻的嘲讽声,如果不是陆佳绷紧着神经,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就在银鱼张开嘴巴咬他脖颈的功夫,他头颅微微一偏,云袖扬起,似乎要用手臂阻挡银鱼的啃噬,银鱼一愣,嘴巴张的更大,想将他连头带手臂整个吞掉。
而他也就在银鱼张嘴的时刻,将手头什么东西恶狠狠插入银鱼的唇齿间,那一瞬间他似乎拥有了无以伦比的力量,这股力量甚至将银鱼贯到地上。
他手头的那个东西穿透了银鱼的唇齿,将银鱼牢牢钉在了地上。
陆佳走到近前才看到,那是一把没有手柄的短剑。很短一截,大概因为他一直紧紧握在掌心,藏在袖子里,所以她一直没有注意到。
看着被扎了一个大洞,奄奄一息的银鱼,白纭唇畔又露出一丝冷淡的笑容。
那银鱼痛的厉害,又苦于被断剑牢牢固定,很快黑色的血液就流了一地,它慢慢说:“没注意你居然藏了剑。是我疏忽了。不,不对,原来是因为...你用了禁咒。”
它那一双死鱼眼淡淡泛着光。
它又说:“妄用禁咒的画中物,你活着有什么意义呢?被我吃了难道不好吗?要知道——你自己本身就是个诅咒了。”
白纭轻轻蹲了下来,他微垂头颅,又柔和又温柔的抚摸了一下银鱼的脑袋:“是啊,我活着有什么意义呢?”
他轻笑一声,笑声流泻,好像微微的雨掉落地面,让陆佳一愣。
他将双手探入银鱼嘴里,使劲一拔,就将鱼嘴巴里那把断剑拔了出来,但还不等那条可怜的银鱼反应过来,他又再次使力刺入。
银鱼的血液喷溅了他一脸,他还是一脸淡然,语调柔和继续说:“我活下来的意义大概是——只不过不想死在你这种东西的前头。”
银鱼被刺了好几刀,血液流失的时候,它就像一个被戳破的气球,血液流失越多,它就变得越小,到后来,它甚至就象一只干巴巴的鱼干。
但它还是努力开口:“你真....可怜。”
它还想继续说什么,但白纭没有给它这个机会,他使劲用匕首划断了银鱼的喉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