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伫倚危楼风细细
九月十八日,康熙帝亲自撰写告祭文,告祭天地、宗庙、社稷。将废皇太子幽禁紫禁城内咸安宫。
九月二十四日,颁布诏书,告祭天下。
九月下旬,康熙身体逐渐转好,逐枫也因此回了睿亲王府,首先是去看望了马上要生产的温恪,随后是加紧了自己为惁靖择选额驸的步伐,因为自己和梦丹十分熟络,再加上听闻胤禩广泛结交臣子,故而逐枫是拓步去了八贝勒府邸,怎么也没有料到逐枫这个时侯来了,胤禩的管家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逐枫没有多想,径直进入了厅堂,正撞上了胤禩、胤禟、胤誐、胤祯四个人围聚在一起,还有一个长胡子的老道士,眉飞色舞的说着什么,胤禟最先发现了逐枫,赶紧住声了,逐枫原本是来问胤禩汉臣的事情,可是看到这个老道士就是自顾自坐下来。捧起桌上的茶叶品味着问道:“敢问这位老前辈是何方神圣啊?”
胤禟是抢先一步对逐枫道:“不过是大哥举荐来的一个算命的,我们兄弟解闷儿罢了,没有什么才学。”
逐枫听了也不搭理,而是看着那个老道士说:“请问道长贵姓?”
“老道姓张,名叫张明德。”这话就像一把锥子扎入逐枫的心脉,猛然一惊,手中的热茶是整杯跌落在衣衫上却浑然不觉。倒是胤祯一个箭步冲上来:“怎么样,烫着没?”
逐枫摆一摆手道:“张明德?你是白云观的那个张明德?胤褆推荐来的?”想想这个历史上害的胤禩从此开始跌落谷底的道士,心里就是狐疑:“你既然是道士,就应该有一些真才实学的,就说一说我此行的目的何在?”
那个老者是淡道:“如果鄙人所料不差,公主此行是为了给惁靖公主选驸马的事情来的吧?”听到这里逐枫就是微微一怔,可是并没有就此罢休,问了一个极为刁钻的问题:“我是从何处来的?”
“公主此行自然是从睿亲王府来的,若说公主本人,来处缥缈欲仙,不可深究。”这话听在胤禩的耳朵里是不大明白,可是逐枫却是明白了,心不由惊讶起来,这个白胡子老道究竟是何人啊?
复问:“道长可知我因何来此,如何回去?”这话更是让人捉摸不定了,张明德是依旧淡道:“随缘而来,恐怕缘尽方回,而公主的缘法深不可测,是不能全尽的,就是真有那一天,公主只怕早已经断然舍不得回去了。”
听的逐枫抿唇道:“道长能够预测他人的过去和未来,难道就不知道自己的溯源和归途吗?小心祸从口出,出言不慎,方是大忌。”说完就不待得和他啰嗦了,胤禩也适可而止的让他出去了。
随后关起门来,逐枫才是对胤禩说:“我给惁靖选了三个额驸的人选,一等男孙承运,豫亲王德昭,张廷玉之子张若霭。可是我不知道真人人品究竟如何,还是请八哥哥品评一下方好。”
胤禩道:“孙承运是极为不错的男子,才干和品貌都是配得上惁靖的,虽然是汉人,可是却是嫡子,再加上皇阿玛要笼络汉臣,这也是最好的选择。德昭固然是亲王辈分的,可是不知道有多少人急着和他联姻的,故而惁靖嫁过去是委屈了。张若霭家世也是够的,可是却不如孙承运有才智,更没有他那般体贴,我觉得丈夫的人选,还是孙承运最好。”
本来孙承运也是逐枫心中的人选,可是刚才张明德那么一闹,逐枫是心烦意乱,不愿意多待在他们兄弟四个中间,就是推说有事儿回府了。
翌日,风起云涌,不可断绝。康熙的儿子太多,自己在位的时间又很长,夜长梦多,子多生变,皇子们结党自固,在康熙四十七年这个多事之秋已经形成了几个集团,如已废皇太子胤礽集团,皇四子胤禛集团,皇八子胤禩集团,皇十四子胤祯集团。他们所争夺的,不是房子、银子、土地和珠宝,而是那把椅子,那把冠名为皇位的龙椅。
逐枫知道康熙深恶痛绝的就是皇子的结党营私,蓄谋大位,清晨逐枫是禀报了惁靖的额驸人选,陪着康熙会见大臣的时候,听到他信誓旦旦道:“诸位皇子有钻营为皇太子者,即国之贼,法所不容。”但是,有人还是觉得自己有戏,明争暗拉,内外勾结,上下串联,四处钻营,谋求储位,此时最活跃的就是胤褆了。康熙为此不得不宣谕:“朕前命直郡王胤褆善护朕躬,并无欲立胤褆为皇太子之意。”
康熙把一帮大臣打发下去,逐枫还是一如既往的披着朱批,胤褆就是进来请安了,一如当日承德之时,本着请安的名义来说一些危言耸听的话语,不过今日胤褆说的话,就是让人大惊失色了。
见他来了,逐枫就让出位置来让他替康熙研磨,自己退到旁边检阅奏折,胤褆是贴近康熙道:“皇阿玛,儿臣近来听了一些不利的言语,以致于皇阿玛不得不宣谕说并无让儿子当皇太子的意思,儿子知道自己才疏学浅的,也不能胜任,可,能人却是不少的,八弟胤禩就是极为有希望的,您也许还不知道,有一个相面的叫张明德的说八弟日后必然大贵。想来八弟他也是儿臣的额娘抚养长大的,他当了皇太子,和儿臣没有什么不同。”听到他说这些,逐枫就有些稳不住了,心道这不是害胤禩吗,这个节骨眼上,谁出头谁就倒霉啊。
看到康熙没有说话,胤褆是接着道:“皇阿玛养育了二弟三十多年,可谓情深意重,而且尽到了父子情分了,可是二弟执迷不悟,利令智昏,外界竟然还在传言说皇阿玛有复立他的念头,儿子知道皇阿玛是最为国家社稷着想的,尽管不忍心,但是却不得不囚禁二弟。”这话说的还是比较中肯的,可是后来的一句话却是让逐枫知道胤褆一定完蛋了。
“今欲诛杀胤礽,不必出自皇阿玛之手,我和八弟自可代劳。”原本一脸谄媚的胤褆,霍然变色。当听闻他这一番话,康熙平和的面色就是暴怒起来,青筋跳起,抓起胤褆正在研磨的砚台朝他砸去,朱色墨水就是浇了他一头:“你清醒一些吧,竟然和胤禩联起手来要谋害胤礽,朕看你才是执迷不悟,利令智昏呢!你以为,朕立嫡子不成必然立长?你以为明珠是你的舅父朕就不敢杀你了?来人啊,把胤禩给朕传过来,还有那帮大臣,让他们听一听,看一看这就是朕教养了三十多年的好儿子,朕的皇长子,直郡王胤褆。”
李德全是唯唯诺诺下去传旨了,不一会子,东暖阁跪了一地,不过有一个人是抢先一步跑来的,那就是一向不问政事的诚郡王,三阿哥胤祉,他是率先叩首:“儿子有下情禀报。”
康熙面无表情,不耐烦道:“说吧。”
没成想一向温润的胤祉是火上浇油道:“儿子一向是不信佛的,可是儿子专管尚书房,所有的书籍都是从儿子这里经手,前些时候儿,大哥经常来我这里借书看,借的都是一些巫术和占卜的书籍,我本来不在意,可是听皇阿玛说二哥有些反常,怀疑是被巫术镇魇了,儿子就上了心,一打听才知道,大哥和一个叫巴汉格隆的喇嘛关系极好,他经常出入大哥的宫廷,并且也去过二哥那里,这件事儿,毓庆宫的何柱儿可以作证。儿臣怀疑,二哥不正常的表现是不是与此有关。今日儿臣听说大哥意欲谋害二哥,更是胆战心惊起来,那个巴汉格隆,估计已经烟消云散了。”
话语虽然没有严明,可是把康熙才平复一些的怒火又浇上来了,逐枫不敢多言,也是此时才见识到了康熙作为一代君王的无奈和痛楚,一帮儿子,真是没有一个贴心知道冷暖的。康熙是劈头盖脸的也给了胤祉一顿好骂:“不要以为朕不知道你在思量着什么猫腻儿,看如今胤褆倒了,胤礽倒了,该你这个博学鸿儒的诚郡王三阿哥粉墨登场了?朕告诉你,别做梦了,就你如此落井下石的人品,也别想日后有多大出息。”话是这么说的,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康熙还是决定叫何柱儿来问一个明白。
为了避免有人杀人灭口,逐枫是亲自跑了一趟去把何柱儿叫了过来,逐枫又是害怕胤褆惹的老爷子不高兴了,以防万一还是差人去通知了惠妃。何柱儿半天都跪在地上不敢多说,最后是鼓起勇气开口了,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巴汉格隆是去过一次毓庆宫,是和大阿哥一起去的,当时太子爷,哦不二爷不在,大阿哥就往二爷的床垫底下放了一个图纸,还吓唬奴才说,奴才若是胆敢说出半个字,就杀了奴才全家。今日是得蒙皇上的召见,奴才才是大了胆子说出来了。”说着何柱儿就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图纸,由逐枫亲手交给康熙,一张乾坤十八地狱图展现无疑,天地之间被鬼神拉扯着一个人,逐枫递过放大镜给康熙一看,身上写着的正是胤礽的生辰八字,且是胤褆的瘦金体,笔锋犀利却不刚硬,可是如今看来是锥心之痛。看得康熙就是一拍桌子:“好啊,胤褆,真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的忠君爱父,友爱兄弟啊,你和胤禩合谋,无恶不作,罪大恶极。”气的就是当场给了胤褆一脚。
“万岁爷。”一个坚定的女声就是出现了,惠妃接到逐枫的消息就赶来了,来的太是时候了,不过她说的却不是大家预料的请求皇上赦免的话,而是:“胤褆罪大恶极,臣妾实在自惭,生出这样一个不孝的孽种,请求皇上予以正法。”双膝跪地,垂泪而奏。逐枫赶紧上前扶了她起来康熙气的颓倒在了炕沿上,默默无语,半响才是哀悼:“他到底是朕的亲儿子,朕不会杀了他的,命革其王爵,终身幽禁直郡王府。”同时警惕以明珠为首的另一只外戚势力膨胀,此而彻底瓦解了关于胤褆的集团。逐枫也派人服侍惠妃回去了。
可是这边对胤褆没有发泄出来的怒火,就是全都加诸在进来后一直默默无语的胤禩身上了:“胤禩,好一个八佛爷,胤褆告诉朕,那个相面人张明德许诺你后必大贵是不是?传旨,胤禩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今日其事皆败露,即锁系,交议政处审理。至于那个造谣生事的张明德,把他从白云观抓来,严加拷问,定罪之后凌迟处死。”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九阿哥胤禟告诉胤祯胤禩被锁拿的事情,胤禩不过才被打发下去,胤祯就在外头大闹起来:“里头是我的皇阿玛,我为什么不能见?”
把个太监刑年骂的狗血淋头,康熙忿然:“好,都来了,才是好呢!”
果如所料不错,四阿哥胤禛、五阿哥胤祺、七阿哥胤佑、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誐、十二阿哥胤裪、十四阿哥胤祯一个不落全来了,胤祯是理直气壮道:“皇阿玛,为什么要锁拿八哥,八哥犯了什么罪过?”
“你没有听到朕颁布的圣谕吗?”
“说什么柔奸性成,妄蓄大志,党羽相结,谋害胤礽。根本就是子虚乌有,莫须有的罪名。”
“难道你不听从朕的圣旨了?”康熙是气的直瞪他。
胤祯把头一昂:“皇阿玛的圣旨儿子不敢不从,可是皇阿玛黑白不分,就这样给八哥定罪,儿子不服气,说什么也不服气,不过一个相面的老头子,几句闲话就至于让八哥负罪吗?实在没有天理公道,如今大哥给幽禁了,二哥给关起来了,现在八哥也被锁拿了,皇阿玛难道要把你的儿子都关起来,然后都杀光吗?若是这样,那么胤祯有一天也会不得好死的,与其等到那时候得到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倒不如现在就一刀抹了脖子倒干净!”
他每说一句,逐枫的心就是一抖,想制止他的时候,康熙就是大怒:“好,你为了你的八哥那么想死?好,真是朕的好儿子,朕就成全了你!”拔出佩刀,一向文弱的胤祺见状不对,就是跪地抱住康熙的腿,哭劝道:“十四弟还小,请皇阿玛不要动怒,一定要慎重啊!”逐枫赶紧也是跪下请求,几个阿哥见状,不管真不真心都是跪下来了,一帮大臣也是跪了一地,康熙如此才是愤怒少解,把逐枫拉了起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打他40板子,看他还长不长记性。”说着就是让侍卫们把胤祯拖下去打了,这个十四真是倔脾气,硬是这样,也不哭喊一句半句,而是紧咬牙关的一言不发。一声声的板子打下去,听的逐枫心神不宁。
逐枫知道康熙今天一下子经历的事情太多了,赶紧打发几个阿哥和大臣下去了,扶着康熙到内室休息,自己不由道:“今日逐枫才是知道,您不仅是一个父亲,更是一个帝王,也是一个孤独寂寞,没有人理解的可悲帝王!”
康熙听了是拍一拍逐枫的手:“丫头,到如今也只有你能够理解朕了。”
而他接下来的一句话却是让逐枫开始为难了:“你知道朵颜前些日子和朕说了什么?她说她要嫁给胤禛,就是作侧福晋也在所不惜。”
听的逐枫就是赶紧道:“那可不行,您答应了索额图的。”
“不只是这个缘由,朕暗想,你应该也很疑惑朕和沐王府的关系是不是?很奇怪为什么千月没有执行剃头令?很奇怪朕对朵颜的宠爱?”
“疑惑归疑惑,逐枫自己心里嘀咕就行了,再说,您若是想说了自然就解释出来了,何必我多此一问呢?”聪明如逐枫,这样的平淡不惊,这样的波澜无痕,这样,真是让康熙心里百味杂陈,于是便淡淡解释了:“朕今日看到那帮不成气候的儿子才是想起来了,沐老王爷算是朕的堂兄了,可是因为恨朕,改姓沐了,而他娶的则是朕曾经喜欢过的一个女子,鳌拜的干女儿,名叫茗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