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年年陌上生秋草
凌普早已经跪在马下给康熙问安了,听到逐枫这样问,竟然是不慌不忙道:“回逐枫公主,奴才奉了十三阿哥的令旨,特来勤王护驾。”
刘铁成一听就是惊愕了:“皇上身边的领侍卫内大臣是直郡王,诚郡王和五贝勒,十三阿哥又不是管理兵部的?哪里能给你下令?”
凌普有些忿然,刘铁成虽然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可是不过一个侍卫,哪里比得上我堂堂的步军统领,皇上都没有问话,你怎么一副质问的口气,挺身就是起来了,从怀里掏出一张纸来,正是宫廷御用的江宁织造宣纸,单手塞给刘铁成道:“你看看,是不是十三阿哥的调兵手谕,说是皇上身边缺少护卫,让奴才多带一点兵马来,还是十三阿哥的贴身护卫给奴才传的旨意呢。”
康熙终于是发话了:“你带了多少兵马来?”
“回皇上奴才的中军精锐三千七百四十名,全部带来了。”
逐枫从刘铁成手里接过那张纸片,心里咯噔一下,赶紧给了皇上,一面暗暗的在康熙的袖子上紧了一紧,示意他不要动怒,因为那张纸上写着:奉太子谕令,着内务府总管,步军统领凌普即刻率兵护卫进驻热河防卫,务必携带所有中军前来。
十三阿哥胤祥康熙果然眉头深深一皱,逐枫这边也不似往常的笑若花靥,而是狠狠瞪了他一眼:“凌普啊,你前些时候的防务已经办的很不好了,皇上本来就要给你降职处分呢,如今又这样假传圣旨,谣言中伤皇子阿哥,更是罪大恶极了,皇上看着你年事也高了,就暂且把你压入天牢,以资处分吧。”说完就是挥手让人把凌普解压下去,凌普是一肚子的不服气和不明白:“逐枫公主,奴才不知道说错了什么,可是奴才不敢假传圣旨,更不敢欺君罔上啊,主子爷饶命啊,好歹看在奴才是太子奶父的面子上,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请公主饶了我,请皇上饶了我啊!”
众位满汉大臣也是有些不明所以,不过却没有一个人敢多话。康熙就是翻身上马,对逐枫低声嘱咐了什么,策马扬鞭的走了,逐枫则是叫住刘铁成,让人取来了凌普的步军统领印章,神色郑重的交给他:“刘铁成,从此之后,你的担子就更加重了,一定要明晓厉害,立刻停止围猎,让众位阿哥和太子全部去侯旨拜见父皇,至于凌普内务府总管的位子,就让那个热河都统隆科多来坐吧!”说完也是骑上自己的“霹雳”马,侧身而去。
等到逐枫赶上康熙的时候,康熙正是在一所四面开阔的小屋旁,怒气冲冲的对一个驿丞发火,那个驿丞一脸无奈道:“主子爷,这原本是给您准备的喝茶的地方,又没有暖炕,您怎么能在这里安歇呢?”
康熙是怒道:“住在这里也好过回龙帐里去,死了还能落个全尸呢。”说着就是甩袖进去了,逐枫见了是苦笑,那驿丞看见自己如同遇见了救星一般的,是点头哈腰的上来道:“公主,请公主劝一劝皇上。”
话还没有说完,逐枫就是冷道:“这里有几间屋子啊?”
“回公主,只有一间主屋,旁边是两间耳房,中间有一个用茶的区域罢了。”
“那好办,你把用茶的专区腾出来,铺上地炕就好,主屋自然是皇上住着的,两间耳房,一间留给皇上身边侍候的萧姑姑,另一间留给我住就好了。李谙达是随在皇上身边的,你就不用操心了。”说完就是转身也进去了,逐枫身边的丫头芰荷和凫雁是尾随着一道进去,看一看耳房道:“公主,咱们今晚真的要住这里吗?那不是委屈了您,且不说李谙达是服侍在皇上身边的,就说是我们两个还有初旭,再加上萧姑姑身边的人,就是八个服侍丫头了,两间房子哪里住得下?”
“这些说了也没用,对了,初旭呢,别看着日后要作十三福晋就不知道深入浅出,眉眼高低的了。”
几个人正是说着初旭,就听见在里面的康熙是狠狠的摔下了茶杯,赶过去一看,初旭正是跪在地上,低声啜泣,逐枫见了就是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康熙摆手对李德全道:“把门窗都给朕关上了,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进来。”
“可是,皇上,几位阿哥都来请安了,在外头侯旨觐见呢。”
一听说几位阿哥都来,康熙刚压下去的火又上来了,狠狠一拍桌子:“不见,不见,一个都不见!传旨下去,让他们在外面跪着,好好清醒清醒再来见朕。”虽然是九月,可是这承德热河一代的气候却是已经很寒冷了,不凑巧的是,天公居然下了大雪,雪花飞扬起来,屋子外的地上是一溜烟的跪满了皇子阿哥,从太子排到十四阿哥是一个不落的,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七上八下的,打翻了整整12个阿哥的心谭。康熙心里也是不轻松的,叹气一声就是让初旭起来了:“初旭丫头,有什么你就说出来,实话实话,朕绝对不会为难你一星半点儿的。”
初旭其实也是一个很标致的女孩儿,在塞外就跟在逐枫的身边,也历练出了一种很坚毅的性子,她含下泪水,站起身就是开言了,一双大眼睛是水汪汪的惹人怜爱:“十三阿哥说他一时酒后忘形是,是骗皇上的,其实我和十三阿哥什么都没有发生,如果皇上不信,大可以派人来给我验身啊,事实是,那天我奉公主的命令去看太子,正看见十三阿哥身边的贴身太监林德顺在帐篷外面放风,我就知道十三阿哥也在里面,可是看到延平郡王纳尔苏一点也没有被停止行刑的样子,我想到平日里和冰燕姐姐的好处,就趁林德顺不注意进去了,可是太子不在里面,只有十三阿哥在,而且他,他还正在亲手往太子的餐饮中放什么东西。”
康熙听到这里虽然神色平静,但是正是这份平静实在吓人,他有些木然的抬头问:“说完了吗?你知道他放了什么?”
“奴婢不知道,可是,可是后来十三阿哥却对我说,这是公主的意思要往太子的饮食里放疯药,而且说早就不是第一次了,要我不可以说出去,否则会连累公主的,也会害了我自己的。”逐枫听了就是一笑,实在是不可思议啊,难怪后来胤祥会对自己说出什么迫不得已之类的话,又会说要娶初旭之类的。
初旭顿一顿后说:“但是奴婢回来回复公主的时候,发现公主一门心思在想怎么帮助太子圆场,就有些不相信了,而且公主平时和太子那么的好,也不会加害太子啊,就算公主要加害太子,也不用那么麻烦的让十三阿哥去经手啊。所以奴婢越想越不对,看到今天太子这样的处境,实在是不容乐观的,奴婢很害怕是因为我一时的疏忽让太子受到什么诬陷,所以今日拼死也要对皇上说出来,请皇上相信,奴婢真的没有半句虚言,奴婢虽然是公主身边的侍女,可是从小也是受过教育的,奴婢一直给公主伴读,也懂得是非和正义,皇上,请您圣裁。”康熙听了就是一个头两个大了。
年年陌上生秋草看她又跪下去赶紧让逐枫扶起来:“逐枫自然是不会加害太子了,想必是胤祥一时辨不出什么理由来,才会说这么一个漏洞百出的主意来堵住你的嘴巴,不过你一直这样顾虑左右也是很辛苦的,你毕竟也是朕的儿媳妇啊,自然不是什么奴婢了,十三是他,你是你,你告诉朕,你可是对十三有感情的,若是没有,朕立刻解除你们的婚约,把你配给你喜欢的阿哥,一定让你作朕的儿媳妇。”
“奴婢不敢祈求这些,只是奴婢对十三阿哥早就是有了感情,十三阿哥也是睿亲王府的常客,和公主也是很好的,奴婢也是可以经常见到他的。奴婢再愚钝也知道他这次难逃处决了,就让奴婢到他身边去服侍好了,奴婢不作什么福晋,只要做一个丫头就好,毕竟十三阿哥也是我害了他。”初旭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可是此时的气度和胸襟却是让人深深震惊了,康熙再三问她,最终换来的是一句心意已决。康熙是有些惆怅的拍一拍她的手说:“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啊,不过从此你不是奴婢了,不仅不是奴婢,而且也不是什么侧福晋,既然你有这样善良的心地,而且敢于负责,朕让你认兵部尚书马尔汉作义父,让你作十三的嫡福晋,好不好?”
“奴婢不敢啊。”初旭刚想推脱,康熙就是拦住了:“不是让你陪他享福的,而是陪着他受苦的,十三是朕最偏爱的儿子,可是他再三的作出这样的事情来,朕不会饶了他的,以后,你这个正宗的十三福晋也是难逃厄运了,在朝政上来说,朕是一个君王,所以对于胤祥的处决就是对于臣子的处决,可是在另一方面说,他是朕的儿子,你就替朕这个父亲去照顾他吧,朕想,你会好好照顾他的,等到他能够真的反省和改过了,朕自然会赦免了他,朕也知道,这件事情不是他一个人计划的,可是再牵扯下去就是千丝万缕了,初旭啊,你就作为十三的嫡福晋,朕的儿媳妇,可也是朕即将处决的臣子的妻子,去吧,好好收拾一下。去吧。”
又是长叹一声,这么长的一串话说完,就是让初旭下去准备,然后拉过站在原地一脸惊愕和震撼的逐枫,逐枫这下子才明白,原来这历史上让十三宠爱一生的嫡福晋兆佳氏,竟然并不是马尔汉的女儿,不仅如此,她还是以这样的原因和十三在一起了,不过此时这好像不是最重要的问题,看到康熙一脸的郁闷,自己就是意识到了,十三下疯药不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因为知道做这个无耻计划的人根本不会是心地单纯善良的十三啊,背后那个人,自然就是意料到了,爱新觉罗氏族的男人,果然是满手血腥的。
“只是,皇叔为什么不追究了,我觉得,那张让凌普发兵的旨意,定然也不是十三写的啊,十三长年在六部行走,他的字迹很容易模仿的拉,而且,最有可能的是反太子党派的人模仿的,不是大阿哥就只能是八阿哥一伙了。”虽然不愿意相信,可是话还是不得不说,十三虽然下药了,可是不是主谋,为什么要处决他,还有太子,看康熙没有要饶过太子的意思。
康熙是很气愤道:“你以为是反太子党派的杰作吗,只怕是有人故意把黑水要往他们身上泼的,几件事情的矛头,你觉得难道胤褆或者胤禩会那么傻?胤褆是有可能的,胤禩绝对不会,而且胤禩本性是很善良的,也不会用这种方法陷害胤祥的,唯一有可能的是,有人刻意要误导我们,刻意的让凌普手中的所谓旨意落在我们手中,然后一举拿下反太子党派,若是不成功,太子也保不住了,他无论怎么样,进可攻退可守,而且没有证据没有把柄,稳赚不赔,一本万利的好生意啊。”
方苞是奇迹的从后面的屏风出来了,缕一缕山羊胡子道:“局中局,计中计,真是好剑客啊,这样的兵家阵法,才是政客的高招呢。”
康熙是气的又歪在炕上了,不过此时却是仍然没有赦免太子的念头:“胤礽不管怎么说,十次靠近朕的营帐就是罪无可恕,这样的人,为情所困,和朕结怨,实在是恨死朕了,胤祥无缘无故下什么药?背后的指示者是谁?逐枫啊,你记不记得索额图的话,康熙四十二年咱们去看他的时候,那一番的言论,你应该记忆犹新吧。”
听了这话,逐枫就是心中一顿,淡淡的香泪就是划在脸上了,该来的,还是躲不过,原来,我们真的躲不过,尘世后那只翻云覆雨手。
逐枫是给康熙斟上一杯茶水道,有些皮皮道:“皇叔,你怎么都不怀疑我会有什么居心啊,没准真的是我想加害太子哦?”
“你呀,你若是要加害他,那这天下未免就没有好人了,单就你和点梅的感情而言,就绝对不会伤害胤礽分毫了。”康熙说着是刮一刮逐枫的鼻子,茶水喝下去才是问:“怎么是暖姜茶,朕的洞庭乌龙红茶呢?”
“您先喝几天姜茶吧,好歹对身子好些,昨儿就没怎么用膳了。”一边小小的唠叨,逐枫是不满道:“才李谙达和我眼色半天了,张廷玉和马齐来了,您见不见?”
“干嘛不见,叫进来好了,那些逆子们的混账事情,朕丢一边去好了。”嘴上虽然这么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愁绪。
而且愁绪蔓延的以致于张廷玉和马齐进来都相继被传染的低头黯然,马齐是喃喃道:“皇上啊,该处理的事情也都暂时放下吧,您就休息一会子,从昨儿夜里到现在,也是不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