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何事长向别时圆
李德全会意道：“直郡王请吧。”这才把胤褆压了回去，他一出帐，康熙叹口气道：“这些儿子，总不让朕省心的，就不能团结一些，斗得没完！”摇摇头又对逐枫道：“不过太子近来也有些不大正常，你有空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皇叔不要操心这些琐事儿了，睁一眼闭一眼乐得自在了。”
“想来你说的也在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胤礽那孩子，是为点梅的事儿恨着我呢，这几年他表面上不说，可是朕感觉得到，儿子心里头是怨恼着朕的啊，咱们与他们大明王朝，真是冤孽，一个大明的公主，偏偏成了朕的妃子，又让胤礽给死心塌地爱上了。那些儿子们只怕都是清楚的，你不说朕也猜得到是要为着那几个家伙留面子，那首梅花怨怎么来的？不过是老四的杰作罢了。再说觊觎他太子之位的人少吗？就连胤褆和杰书的纷争，老四和老八也有办法闹到太子身上，就吃定了他的本性，太温吞，太善良。”康熙说的虽然不快，可是一长串话下来也是气喘吁吁的，连连咳嗽，逐枫一边轻轻替他捶背，一边轻柔道：“皇叔，我前儿看了份折子，本不想告诉您的，可是眼下听了您这话就不敢不说了。”
“又是什么党争的麻烦了？”康熙预料道。
“您这一次猜的不准，是内务府总管凌普的辞官折子，我看您忙着，就留中了，想缓些时候再说。”
“凌普他可是胤礽的奶父？你把折子拿来我看看，底下不定出了什么事儿呢？”
逐枫从身后的书橱里取了出来：“写的背书样的，说什么年老体衰，不能就任的话，总不是看二哥哥最近不大待见的模样，想避一避风头？”
“也罢，他的确是老了，经事儿就怕。不过朕总觉着不大对劲，里头有些什么猫腻样子，你方苞伯伯不是在后头住着吗？晚些时候你过去走一趟，替朕问一问。这折子就准了他吧，不如让步军统领隆科多去接任。朕倒要看看老四选的这个帮手有多少能耐？”
“我知道了，您且休息吧，我这就过去，顺道去看一看二哥哥。终究不大放心。”
“枫儿，你别太累着了，还不到20岁呢，怎么瞅着你像饱经沧桑的样式？”康熙笑道：“让张廷玉和马齐过来吧，朕还有几件事儿嘱咐他们，这儿的侍卫调防太松动了。”
“明日再说罢，这会子巴巴的传了来，让外头人又胡猜了。”
“行，都听你的，去吧，顺路你去一趟胤祥那里，给他传个旨意，就说朕把瓜尔佳初旭赐给他当侧福晋了，过几天给他们完婚好了，虽然是娶侧福晋，可是胤祥这毕竟是初婚，再加之初旭的玛法也是你父汗身边的老人，场面还是要过得去的，正经旨意朕明日在拟就了。”
“初旭？是不是我身边的那个，让她当十三的侧福晋？为什么？”逐枫这下子摸不透康熙的心思了。
“胤祥自己来请缨的，说是昨儿喝多了酒，就对她。”后面的话康熙不说逐枫也猜到了，可是很奇怪：“初旭昨儿的确是很晚才回来，我也没大在意，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可是她是我的人啊，胤祥就算是喝多了酒水，也不会如此莽撞的，总是觉察着奇怪。”
康熙淡淡一笑：“胤祥的确是长大了，性子也越发拼命了。”这话听在逐枫的耳里就想不通了。不过这样也好，初旭今年也22岁了，和胤祥正是一般年纪，也是时候打发出去，自己也就点点头应承了。
回到自己房里告诉了初旭，她一脸神色说不出的古怪，逐枫道：“今日我碰到的古怪事儿还真多，你呀，就等着作新娘子罢了，我这里也算是你的娘家了。”说完就是浅浅一笑更衣出门了。
转角去了方苞和张廷玉等人的住所，按理说他们是外臣，而逐枫是皇室的格格，两者不能轻易相见，可是人家逐枫带着的是金牌令箭，再何况本着她无事不登三宝殿的原则，张廷玉是要行礼，赶紧被逐枫唤人搀起来了。命道：“芰荷、凫雁，你们先出去，把门关好，不许人随便进来。”
“是，奴婢告退。”两个丫头都是跟在逐枫身边经过事情的人物，细心的就奉上茶叶，退了出去。
逐枫拿出折子来交给方苞，一面请他坐下道：“方伯伯，皇叔差我来问一句这是不是有什么内幕情形的，劳烦您仔细打听，您的身份打听起来也便宜许多。皇叔已经让隆科多去接管内务府了，您看看这事儿该如何善后。”又转向张廷玉和马齐道：“两位都是皇叔身边的老人，逐枫也不绕弯子了，皇叔身边的侍卫布防过于松散，请两位拿出协理的主意来，本是要今日召见你们的，后来想着怕引人注意就搁置下了，明日还有几件事情他要一并吩咐，你们知道朝廷上现在局势是瞬息万变的，切莫要站错队，逐枫说一句自己的见识，两位元老样的人物，已经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哪里还用得上什么名利权势的？最重要的说着难听些无非就是自保了，而一旦站错队就是无法功成身退的，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只效忠于皇上一人，就是太子，也不要想着他是储君就去盲目顺从，其他的皇子嘛，两位更是万万不敢有别的念头，这样才能永远立足于不败之地，希望两位前辈能听进去我这小小见识。”说完就是抿唇一笑：“该交待的我也说完了，今儿的这些话，两位心中有数便好，虽然年老了，可应该不会老糊涂到出去宣扬吧？”眉目婉约，那份霸气和冷冽的警告之意让两人都是一怔。
赶紧跪下谢道：“多谢公主的教诲。臣等虽然位高，但是君臣之别是谨遵而不敢有丝毫懈怠的。”
逐枫含笑示意他们起来，看向方苞，方苞就缓缓答道：“可以让隆科多续职，不过这份认命的函子还是不要过早发出去才好。”
“既然如此，您就亲自去一趟和皇叔说一说才好，您和这两位的身份不同，不是朝廷的官员也就惹不起什么党争的猜测了。”逐枫说着对张廷玉和马齐微微颔首，就转身离去，张廷玉赶紧恭送，方苞就紧随其后的出去了。如此的爽利和干练，让张廷玉不由暗自对马齐道：“逐枫公主果然是不同凡响的人物，再加上身后的背景，如此的容貌，怪道皇上宠爱无边，比起朵颜公主都是略胜一筹了。”
马齐淡道：“咱们还是不要在背后议论这些，她真真是个厉害的角色，保不齐现在说的话，下一秒就到她耳朵里了，可是无声生非罢了？”说完就是埋头喝茶去了，张廷玉则是开始思虑侍卫调防的事儿。
逐枫一出门就和方苞分开了：“方伯伯，我还有别的事儿忙着，劳烦您自个儿去皇叔那里吧，李谙达在候着呢。”说完是尊重的颔首离去。这样的气度让人又是一阵感佩。接下来是去阿哥们那里，走到他们的营帐，见到胤祯才从马背上下来，迎上去含笑道：“十四哥去哪里快活了？”
“才发现了一个好地方，你可有空，过几日领你去玩儿，真真有山有水，清秀的很，花开满了草坪，更是赛马的好地方哦。”
“那行，今日太晚了，明日去吧。”
“干嘛等到明天，你去回皇叔一声，就说我十四带你散心去了，哪里还有不乐意的道理？”
“那就让胤礼、胤衸一块儿去吧。”
“怎么，还带累两个拖油瓶。”虽然这句话说的很轻，还是让逐枫听到了，没什么好气的觑了他一眼：“我还有正经事儿呢，你呀，若是闲得慌就去十三那里给他道喜，皇叔要把我身边的初旭给他做侧福晋。”
“哦？那是好消息哦，可是胤祥的初婚。”
“你还没有成亲呢，就这幅表情了？”逐枫和他在一起才是没有一点淑女风范，完全形象毁尽，凶巴巴的样子，唬的胤祯是灰溜溜跑了。
逐枫淡淡一笑，转身去了胤礽的营帐，很奇怪的是，他竟然正在一碗接着一碗的倒酒喝，身边的何柱儿半个字也不敢出声，见了逐枫就是救星样的冲上来叩头：“我的姑奶奶可是来了，自从昨儿十三爷来了，不知道说了什么，太子就这幅模样，并且越发的严重了。奴才才劝了一句，就狠狠打了我一个大嘴巴，您知道太子的脾气，可是从来不发怒的，也不知怎么回事儿了。”
有一搭没一搭的抱怨着，逐枫看到他那副颓废的样子就来气，拿起他身边的酒罐狠狠照某人的脑袋泼下去，何柱儿惊讶的只有咂嘴的份，看着逐枫一脸霸道的样子，吓得直接摔出了帐子，撞上的正是来看望的大阿哥胤褆。看到胤褆一来，胤礽的颓废形象立刻扭转，拿起那个酒罐冲地上招呼了不说，话就是更古怪了：“何柱儿，大哥来了，怎么也不通报，不倒茶？”
逐枫好笑又好气的剜了某人一眼，又对胤褆道：“大哥可是来了，您这个弟弟，也该管一管，越发的纵了性子。”看他们兄弟两个又开始装作恭敬的模样，逐枫是真的琢磨不透，反正今日碰见的事儿，桩桩都那么蹊跷。也懒得搭理这两个此时虚伪无比的政客，扭头就走，正撞上胤祥和胤祯在外，冲着胤祯喝道：“去不去赛马？”
看这一张小脸上渗出的寒意，胤祯赶紧应承，拉着她去马厩里，逐枫一把跨上“霹雳”，用身上的腰刀砍断牵马的绳子就疾驰而去。胤祯看到情形不对，连忙也跃上马背，抽了马一鞭子对胤祥道：“这小祖宗今儿是气大了，还不跟去。”这若是恼了出事儿可怎么使得？胤祥也赶紧跨上马背，随着去了。
胤祯追上她：“你不要这么没有边际的跑马啊！”在马背上拉过她的手：“慢些。”逐枫就随着他骑马到了一个长满竹子的山谷。虽然已经入夜了，可是正是这漫天的繁星点点，别样的璀璨，星华之下，逐枫清冷的脸庞，更是看呆了下马来的胤祯和胤祥，走到小河边，逐枫蹲下身子，一把掬起一滩清水舀向脸庞，清华月光之下，美人的香腮上一汪泪靥就是倾泻而出，搬过身边胤祯的肩头就靠着嘤嘤哭起来：“我知道你们都在骗我，说什么大家是好兄妹，说什么会好好护我周全，隔着这么远，还要伤我的心，伤你们皇阿玛的心，怎么可以这样？”哽咽的声调出来的话，让身边站立的胤祥就是面色黯淡下来，只是弯下身子，轻柔抚摸她的脊背，喃喃自语：“好逐枫，对不起。”
逐枫听到这里就扬起头了，清醇的眸子里溢满了忧冷清润的气质：“你若是真意识到了对不起我，就告诉我，你们究竟为了那把椅子作了多少伤天害理的勾当？”胤祯闻言一怔，用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淡道：“你也不要怪十三哥，凡是姓爱新觉罗的男人，手上没几个干净的。”
“那你的手，也沾过那些血腥吗？”逐枫一把拿过胤祯的手，放在自己手上，映衬着月光，那光洁的肤色泛出玉一样的光泽，一弯月色明媚映至河中，映至她迷离的眼底：“十三哥，十四哥，我知道我没有资格怪罪你们，你们也有自己的苦衷，可我就是一个不知足的人，好想彼此可以永远维持着美好，就像我们一起打雪仗，一起去苏杭玩闹，一起在西湖泛舟，一起摔下湖去那时一样，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美好，难道，因为那把椅子，我们就再也回不到从前。”胤祥和胤祯两人都是默然了，逐枫拉过胤祥的手，把三个人的手放在了一起，继而缓缓道：“我希望不管以后我们变的怎样，都不会忘记，曾经我们是那么好的兄妹，真实的诚挚的感情。”
胤祥道：“逐枫，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诉你，但是请你相信我，以后只要我说什么，都不会欺瞒你的，初旭的事情是我的过错，其中的原因也许有一天我会主动告诉你，或者你发现，但是都请你答应我，原谅我，我，真的不想去做一些事情，可是又不得不做。”这样隐晦的话语，三个人却都若有所思了。
胤祯看看天色：“时间怕是不早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不要。”逐枫是毫不犹豫的拒绝了：“好想有这样一个夜晚，以后我们可以用来留恋。”三个年岁相同的青年，从马背上取下酒水来，于是在湖边尽兴的闲聊，从马术谈到了儿时的趣事儿，从儿时趣事儿又谈到了自己的理想。
逐枫道：“如果有一天，我们都不是身在皇室，那么你们想干些什么呢？”
胤祯第一个抢道：“我要去作一个英姿飒爽犹酣战的江湖大侠，醉生梦死也比现在要好，我要干那种劫富济贫的事儿，专门打压贪官污吏。或者，我要做一个默默无闻的江湖剑客，只是在深山老林里面与闲云野鹤作伴，每日打猎为生，然后这辈子都不娶亲。”这样的话是逗得逐枫清润一笑。
遥想一番后，胤祯是有些郑重道：“逐枫，下辈子，我们还要作好兄妹，你说好不好？我们作很单纯，没有功利性的兄妹。还有胤祥哦，我希望我们这十几个兄弟来世都不要生在皇家，那样即便贫苦也很温馨幸福。十三哥来作见证哦！”纯纯的语调成功的感动到了逐枫，看着他年轻而执着坚定的模样，拉过他的手，就在他的右手背上狠狠咬了一口，痛的胤祯当场就叫出来了，而且看着鲜血是流了出来，刚想抱怨两句的时候，逐枫就清润道：“这就是我留给你的印记，来生要来找我哦？”听到这里胤祯才是明白了，眉头一皱，不过此时醉酒的神志也晕晕的应了。
胤祥看着这两个酒量不精的醉的一塌糊涂的话语，自己竟然也是笑着继续往自己肚子里灌酒，清冽的泉水映出三个人虽然醉了但是却无比坚定的眸子，的确，有了今天的这一次相处，彼此会有更多的默契和缘法，希望，此时真的很希望，明天的太阳，不要升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