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满地风光愁不尽
虽然胤禛听不大懂她说的“平行线”是什么概念,大概只是在幼时南怀仁的数学课本上有所耳闻,不过却明白这番言论代表的意思:“我不是皇四子胤禛,我是你的四哥哥。”
“呵呵,四哥哥?这个名字,我真的好陌生?你可以那样无情的对二哥哥和点梅送去致命的一击,难道你就不能绝情的把我送上不归路,这样的哥哥,逐枫不敢认,也认不起。”说完便不迟疑的走了,转身的瞬间,眼泪已经忍不住划伤了脸颊。
看着逐枫这样悲伤的神色出来,佳慧赶紧迎上去,就要说什么的时候,逐枫是坦然道:“他不再是我的四哥哥,但是你依然是我的慧姐姐,所以不用担心,你们这个门我不会出去的,以后也不会不来,只不过,心里的那扇门,开门的钥匙已经找不到了。”这样奇怪的话,佳慧也不理会,只是亲热的拉着她坐下了。饭桌上,一切仿佛如常,可是分明找不到从前的感觉。
胤祥不停讲着笑话打圆场,却是事倍功半,看不到什么成果。饭局上,胤禛冷冷的,逐枫淡淡的,朵颜见此情况也是懒懒的,胤祥自然也不敢多言,吃完了,逐枫坐在花厅里品茶,看着杯子中上下起伏的茶叶出神,低着头也不言语。
胤祥和佳慧也不知如何转圜,索性也不大说话。最后是胤祥送了逐枫回府,朵颜则留在四贝勒府里刨根问底儿。
路上,逐枫是骑着“霹雳”,徐徐而行,默默无语。胤祥看不下去了:“逐枫,你究竟是怎么了,过去大家这么亲热,今天四哥又没有做什么,你为什么这样排斥他,他也够隐忍了,一直没有发怒。”
“你不要护着他,见了你四哥比谁都要好?他干的那些耸人听闻的事儿,你不是全部知道也了解至少九成。”
胤祥这回不说话了,想起那些朝政的事儿,四哥的确干的过分了些,也怨不得逐枫和点梅这样深厚的感情,从扬州一路过来,眼睁睁的看点梅去世,看着胤礽颓废,能够不恨胤禛?自己也是始作俑者的一份,所以自然也不敢多说,害怕她一个不高兴把自己一并株连了,还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好妹妹呢。睿亲王府是在王府井大街的东面,很快就是到了回房逐枫对冰燕吩咐:“冰燕,你去吩咐闭门谢客。初旭,你去花厅接待十三阿哥,就说我梳洗去了,他若是有事儿就等着罢了。留下来晚上陪我一道去八爷府。”
“是,奴婢们知道了。”两人是退下去照办。身边从建福宫带出来的小丫头芰荷、凫雁是去嘱咐人放热水给公主沐浴、熏香。逐枫一身家常的白色回服,长发披肩,依然如旧的美艳清丽。缓缓踏步就是去了家中水榭的亭子上,胤祥果然还在水榭亭子等着,初旭奉命正在斟茶,品着一盏香茶,俊逸的眉目,虽然比不上千月精致,但是却比千月多了男儿气概。他见了逐枫便起身让座。逐枫冷冷一笑:“今个儿为了你四哥,咱们拼命十三郎也客套起来?”
“好妹妹,你饶了我罢,你问什么我都实话实说,行不行?”
逐枫便挥手让初旭下去了,胤祥开口前又是小心道:“这里说话,可是安全的?”
“一来呢,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二来,这里四面环水,没法儿藏人。三来,你爱说不说,我也不稀罕听。”逐枫是平平淡淡的也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一双美目冰冰的摄入某人的心脏,赶紧坦白,期盼发落从宽:“前些时,大哥来找四哥,当时我也在场,四哥是故意误导了他,可是也不是什么大错啊!”最后还是忍不住给他四哥辩白。
逐枫就恼了:“你如果再为他说情,我就再也不进四贝勒府了。”
胤祥点头道:“唯一过分的,就是点梅的那件事情,我们不应该写那首梅花怨,其实事先四哥是瞒着我的,后来被我发现了,我阻止他的时候,四哥说,你以为老八手上沾的冤魂比我们少?胜利永远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的。我们不是真真的太子党,我没有那么傻,为太子那个情痴送命。”
“太子是情痴,可是却比胤禛那个冰块,你这个跟班的好的多,比你们善良,真诚的多,他对点梅可以那么珍惜,你们从来没有对一个女子那么珍惜吧?在你那个冰块四哥看来,女子不过是他生活中可有可无的调剂品,而不是中心,说他不好女色,其实是因为他根本不把这些东西放在心上,他认为,只要掌握了权利的宝座,什么女子不是送上门来,应有尽有的?你们这样的心思,以为我不知道,枉费我曾经把他当做知心的哥哥,不想却如此行事,棒打鸳鸯不说,还落井下石。没错,胤禩他是也很歹毒,可是至少,人家对梦丹就是一心一意的,人家就是有追求,没有你们那样的功利思想。就是比你们好!”逐枫说着就是忍不住站起来,瞪了胤祥一眼,转过身不看他了。
胤祥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闭起嘴来让她发火,没错,她说的很对,在这些方面,四哥比不上太子,也比不过八哥。他正在想着怎么圆场,逐枫又恢复了冰冷的语气:“你们是怎么把战火挑到大哥身上的,纳尔苏和他的交往,皇阿玛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我实在不知,那时候,四哥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件事儿,皇阿玛知道大哥和纳尔苏的关系,是因为良妃娘娘的点拨啊,良妃娘娘,你不要看她平时不问世事,可是对于八哥这个唯一的儿子,她是言听计从的。”
逐枫细想想便也是这个道理:“我知道你一向是说一不二的实诚人,如今你们渐渐手头有了权利,且不说二哥哥,四哥和你管着吏部和户部,八哥是刑部,九哥、十哥是工部,十四哥是兵部的大梁,各自成了党派,兄弟的感情哪里不是越发淡泊了,且不说二哥哥,日后若是他作了皇帝,你和四哥必然风生水起,这些名目也不谈了,只是你要答应我,若是你日后得了权势,莫要忘了兄弟情分,恐怕四哥哥是没有这些心思,无非重视表面的文章。十三哥,你帮衬着四哥,也要有些分寸,这些话,我点到即止,反方面的事情,我就不说了,你自己也是心中有数。”
这样一番话,胤祥听了感动极了:“果然是素日没有看错你,竟然想到了这些层次,四哥的确是薄情了些,可是待你我却是很好的。逐枫妹妹,我把这话应承了你,日后我必然竭力保全众位兄弟,今个儿你说的这些话,我是不会同四哥说的,你放心好了。”
“能让咱们拼命十三郎这样瞒着他的好四哥,逐枫这本也赚够了。”开起玩笑来,自然是心里好了:“只不过,我和他到底生分了,不如从前。”说完也不等胤祥反应过来,就转身走了。
胤祥是痴痴看着她走,心里感叹:“千月当真是个有福气的,她不入我们皇室这火坑,也是幸运的。可惜了和四哥的情谊,一场兄妹作下来也有六个年头了,难道就这样决断了不成?”既然已经答应逐枫,便是有关党争的事儿对胤禛一个字也不提及,胤禛也不好多问,这场谈话也就到此无疾而终了。不过胤禛倒是变着法儿的常去睿亲王府,逐枫虽然不待见他,但是却也不推脱,只是语气远远不如从前的亲热。一晃就是康熙四十七年五月了,康熙要准备出巡塞外,逐枫却不经常进宫了,一来是众位皇子都开封建府了,二来五月三日是太子的生日,自然也是孝诚皇后的祭日,逐枫也不想再去无谓的面对,独一的变化除了这个,就是常常去直郡王府走动,不用说,是去劝勉胤褆的。小十八胤衸这两年和逐枫走得更加密切,为此康熙特意准许他每月都有一周出宫的时间,今年7岁的胤衸成长的有了心思,不想小时候那样顽劣了。十七胤礼也是在睿亲王府常来常往,也就一并求的康熙去塞外,原本逐枫是不想让胤衸去塞外的,这自然是看了历史的缘故,太害怕失去这个可爱的小弟弟,可是谁知道竟然是这个胤衸自己向康熙求旨意去的,拦是拦不住的,逐枫一点点看到了历史按照它的方向发展,却是不能制止,只能心中叹息了。
康熙四十七年五月十一日,康熙帝巡幸塞外,命皇太子胤礽、皇长子胤褆、皇十三子胤祥、皇十四子胤祯、皇十五子胤禺、皇十六子胤禄、皇十七子胤礼、皇十八子胤衸随驾。随驾的女眷,竟然只带了逐枫一个女眷。这一次去塞外,康熙主要是为了巡视行宫的建造,并着宴请蒙古大臣。逐枫这一次还是一贯的宠爱在龙辇内伴驾,乾清宫的宫女也只带了管事儿的萧姑姑和另外四个平时随侍的。逐枫身边跟着的丫头竟然一个也没有少,贴身的初旭,从宫里跟出来的芰荷、凫雁。却没有冰燕,康熙在临行前给她赐婚了,对方是延平郡王纳尔苏,也是称心如意了。避暑山庄这个时候远远没有建造好,所以住得还是席地的帐篷,逐枫则是一贯住在了龙帐内。
五月二十二日晚间,不过刚刚安定下来,身边的贴身丫头初旭就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公主,出事儿了,太子那边。”逐枫本来是想去劝慰的,可是想来自己不大好出面理论,便让初旭代表自己去了,以自己的名义制止太子有什么过分的行为。可是逐枫都睡下后初旭才是惊魂未定的模样回来,欲言又止看在逐枫眼底猜测不少。
“公主,太子打了延平郡王纳尔苏,打得好厉害啊,浑身都是血,脸色白的像纸,奴婢怎么听说竟然和冰燕姐姐有关系?”
听到这里逐枫就明白了,必然是太子又想着点梅的事情冰燕是知情的,怀疑是她泄漏了机密。如此来看,对太子是又怜惜又无奈。
初旭接着就是有些拘谨道:“奴婢去的时候碰到了十三阿哥,他也去看太子,幸而就拦下了,所以没有生命的危险。”一席话有些颠三倒四,可是逐枫却根本没有听进去,满脑袋都是想着怎么处理和决断。
翌日,陪伴康熙用晚膳的时候,胤褆竟是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进来请安了,逐枫明了的支走了身边随侍的太监宫女,只留下李德全一人。胤褆先恭恭敬敬问了安,一本正经的孝顺模样落在逐枫眼底都是一阵好笑和为康熙叹惋,今日出了胤礽殴打延平郡王纳尔苏的事情,这个家伙不上来告刁状才是奇怪呢,原本看在他母妃惠妃对自己的好处上,想多加提点一番,可是他显然是求功心切,利欲熏心:“皇阿玛,儿臣向来谨遵您的教诲,原先时候儿子有些鲁莽的行径,在军营了和将士们相处的不大愉快,上次与杰书伯伯的事儿也闹得您心烦,如今儿子知错,都改了。”
“改了就好,你还有什么事情要启奏朕知道的?”
“儿臣不过一介武夫,能有什么见识,不过了解了一些情况,原本是不应该多嘴的,可是一来儿子是皇长子,理应给兄弟们做一个表率,二来儿子虽然粗莽,但是却是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儿子今日说的事儿,是一片丹心为皇室颜面考虑的,若是说了什么偏颇,皇阿玛还不要怪罪才是?”
这样一串的铺垫,听的康熙就是心领神会的看了逐枫一眼,逐枫微微一笑:“逐枫说一句不合时宜的话,皇叔和大哥原本是父子,虽然有君臣之分,不过眼下也没有外人,大哥有什么话但说无妨,不必顾左右而言他。以前的事儿都过去了,一码归一码,皇叔也不是计较的人啊!”
“是,是,逐枫妹妹说的在理,这事儿想必皇阿玛也是知道的,太子近来气性大的很,因为一些小事就肆意鞭责了延平郡王纳尔苏,好歹纳尔苏也是王爵,不单单是以后的颜面,就是眼下出来办事儿,也因此威信大损啊,在我心中也是把他当弟弟的,自然不能不管,蒙古的王公敬献上来的贡品,他也不该私自截留,这是不是分了皇阿玛的威柄?”逐枫心里暗自感叹,这个大哥讲话果然厉害,尤其是最后一句,就是点上了皇上的要害嘛,即便他再疼爱儿子,也不能容忍侵犯自己权利的事儿发生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正是自古帝王的致命伤。
不过这只是一些小事儿,康熙也只好将就下去了,虽然心中不快,面上倒是淡定自若:“你是他的哥哥嘛,平日里要拿出兄长的威严教育他,指导他,你们兄弟互相进步嘛,这些事情你就替朕和他谈一谈好了。”
这话说得再明白不过了,可是这个胤褆偏偏不下台:“儿子和他有君臣的名分,也不敢管啊,生怕一个不小心说错了话,自己也讨了没趣,说不定他气性上来了也拿住我让手下人教训呢!”
看着康熙面上倦怠,逐枫用手背捂住红唇,咯咯一笑:“大哥这是说笑了,哪里有这样的事儿,二哥哥好歹是皇叔培养了三十多年的太子,怎么会不知道这些礼数,你尽管和他说,我就不信皇太子还会连这点分寸也没有了?打了纳尔苏不过是脾气上来一时糊涂了,以后和他说了就是,这事儿逐枫早就知道了,十三哥也劝慰了他,想来以后不会了,也就不劳大哥费心了。今儿天也晚了,大哥就回去吧。”说着就是对李德全道:“劳烦李谙达差人送一送大阿哥,皇叔也该安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