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天寿呆坐在石榴树下,仰头望着苍白如洗的天空。
王庆坐在他旁边,用枯树枝拨弄着地上的蚂蚁。
众头领都聚集在王庆家院子里,默默陪伴着失魂落魄的天寿兄弟。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砉的屋门打开了,惜春一脸疲惫的走了出来。
郑天寿像只兔子一样蹦了起来,王庆等人也纷纷围拢过去。
惜春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道:“放心吧,皮外伤不打紧。体内受了点内伤,也不是特别严重。她身体结实的很,好生修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了。”
郑天寿松了口气,对着王庆和惜春千恩万谢。
王庆笑道:“别来这套虚头巴脑的。回头把人接你府上去,好生照料。工作上不用担心,你的职事暂由王伦代管。”
郑天寿脸色一窘,道:“我和金娘尚未成婚,这样不太好吧?”
“你昏了头了。”李宝猛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咱们是山贼,管他什么礼法规矩的。两情相悦就住一起,谁嘴里敢出半句怪声,哥哥帮你揍他。
王庆把郑天寿拉过一旁,劝道:“宝哥话糙理不糙,落草的好处,就是可以无拘无束作自己喜欢的事。金娘的所作所为你也亲眼目睹了,真个令人动容。能被这样的女子爱上,是你这辈子的福分,不要轻易错过了。”
郑天寿长吸了一口气,道:“哥哥,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王庆拍拍他肩膀,笑道:“等金娘伤势好些了,我亲自给你筹办一场婚礼,风风光光把她娶进家门。人活一世,草木一秋,该有个牵挂的。”
第二天黄昏时,宿金娘悠悠的醒了过来。
王庆听到消息,带着众头领前来探望。
进屋子时,郑天寿正坐在床沿喂她喝药。
见众人到了,宿金娘挣扎着起身,面露愧色:“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挑衅山寨,任意妄为。多承寨主宽宏雅量,不与计较。”
王庆道:“别自责了,不过是为情所困罢了。”
陈丽卿走到床前,拉起她一只手,眼圈红红的说:“姐姐伤成这样,都怪我出手太重。”
宿金娘笑了笑,说:“原是我技不如人。妹妹武艺高强,今后还要向你讨教则个呢。”
陈丽卿郑重其事的说:“但凡我会的,都教了姐姐。”
头领区盖好的宅邸,优先给了郑天寿一套,又给他挑了两个伶俐的女使。当天下午,众头领都来帮衬,把宿金娘搬去了郑天寿府上。
过了两日,宿金娘内伤平复,可以下地走路了。在征询了她的意见后,王庆在聚义厅当众宣布,让她坐了一把头领的交椅。
众人都见识了她的手段,晓得她确有出众的本领。二来她毅力惊人,明知必败仍锲而不舍的挑战陈丽卿,在众人心中平添了几分敬意。
值得注意的是,宿金娘和陈丽卿、杨再兴等少年才俊一样,随时都能够凝魄成形。这些少年人一方面在厚积薄发,一方面在构思最适合自己的凝形,当他们一朝顿悟武魄凝形后,实力还会有一个阶梯式的大爆发。
山寨重新恢复了平静,各处工地紧锣密鼓的施工,一众头领山上山下忙个不休。
唯有一寨之主王庆,恬然坐于书房之中,安安稳稳写起了书。
前些日子他打算把天工开物写出来。此书与齐民要术、农政全书并称三大奇书,由于是明朝人宋应星写的,里面有很多内容都领先于当世。书中收录了诸如机械、砖瓦、陶瓷、硫磺、烛、纸、兵器、火药、纺织、染色、制盐、采煤、榨油等生产技术。
可是在实际撰写中,部分字词出现了记忆模糊。
思虑多时,他判断是当年读书时不够专注,导致了些微的记忆偏差。换言之,他的记忆力正在向这具躯壳靠拢,用不了多久,他曾经过目不忘背下来的海量书籍,就会一点一点的从脑中消失。
王庆这才急了眼,把大量时间用在了写书上。
要知道,天地玄变已经造成了许许多多的变化,很多本该死去的人至今还活着,很多本该生龙活虎的人压根就没出生。再就是火药已经失效了,众所周知,火药改变了战争的模式,很大程度上推动了英国的工业革命,现在这玩意没了,历史会拐向什么方向只有天知道。相较而言,王庆这个穿越者所掀起的蝴蝶效应,对历史的改变怕是最小的。
这意味着很多伟人的命运可能会走偏,他们甚至可能不会出生!王庆脑子里的那些书籍一旦被忘记,恐怕就再也不会面世了。
天工开物之后,他又撰写了农政全书,在写王祯的农书时,记忆又卡壳了。
当初翻看王祯农书,单纯是冲着农器图谱去的。《齐民要术》谈到的农具只有30多种,而《农器图谱》收录的却有一百多种,绘图三百零六幅。王祯不仅搜罗和形象地描绘记载了当时通行的农具,还将古代已失传的农具经过考订研究后,绘出了复原图。明朝《农政全书》等书籍中,与农事有关的插图基本上都渊源于王祯的图谱。
仗着过目不忘之能,王庆把图谱一一的绘制了出来。其他内容就不行了,农书他只随意的翻了翻,如何记得住?本想靠图形记忆法硬性抄写出来,费了半天时间写出来三百来字,脑袋疼痛欲裂,只好放弃了。
像这种技术性的书籍,一字之差就可能误导民众,不能确定真伪的内容,他是不敢随意落笔填充的。
心中添了几分紧迫感,王庆更加笔耕不缀。这段时间,他写得是红楼梦。
四大名著里,水浒是不能写了。三国演义他倒背如流,记得牢固,也不急在一时。
西游记和红楼梦读得次数较少,且生僻字较多,遂成了当务之急。比之以故事取胜的西游,红楼梦堪称一字难易,记错一个字一个词,便可能损失掉一部分美妙的韵味。
“夫君,你看妾身穿这条裙子好不好看?”
“夫君,娇娇好冷呢。”
“王庆,你聋了?”
“驴球怪物,你莫不是讨打?”
小娇从童娇秀那里要来条漂亮裙子,满心欢喜的给王庆显摆,妖娆姿势摆了半天,只见王庆头都不抬一下,拿着支毛笔和走火入魔了一样。
红楼梦,也不是照记忆抄出来就行了。许多清朝时才有的名词,都要一一转换。一些物质类的东西,宋时还没有诞生,有的好换,有的不好换。总而言之,要把书里的大背景从清转变为宋,且不能有损原著的韵味,这就很难了。
牛小娇见状大怒,抓起鸡毛掸子,照着后背就打。
王庆挨了两下,蓦然回头,惊道:“娘子,你作什么?”
“你这喜新厌旧的负心汉,我便和你拼了命罢!”牛小娇一边说,一边弯腰,怒喝一声,一头拱在王庆肚子上。
王庆按住她的头,一头雾水的说:“你闹什么,我又不曾惹你。”
牛小娇听了这话,连抓带咬,居然就撒起泼来。
王庆没辙,把她拦腰抱起来,往床上一丢,抱起手稿就跑出了门。
背后遥遥传来小娇的哭骂声,愈发的心烦,大步流星走去了童娇秀住处。
悯月开门,一看是他,便阴阳怪气的哼道:“呦,这不是日理万机的寨主老爷,今儿怎么有闲暇来我们这儿。”
王庆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道:“烦着呢,别惹我。再没大没小的,把你嫁给丐帮的八袋弟子当老婆。”
悯月耸了耸鼻子,嘟囔道:“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以前威胁时还说把我嫁给乞丐头子,现在直接扔给乞丐小喽啰了。”
王庆听她说得酸,忍着好笑说:“你这是恨嫁呢?”
悯月白了他一眼:“是又怎样。”
王庆道:“你要真想嫁人,我在山寨给你找个青年才俊。你看菜园子张青咋样,小伙长得精神,勤勤恳恳,人也老实,嫁给他包你享福。”
悯月一脸嫌恶,还往地上吐了两口唾沫:“那个菜园子长得像个山药蛋,又土又丑,恶心死了,不嫁!”
“张青确实弱了点,縻貹如何?这位兄弟身手了得,骑战尤其骁勇。嫁了他,护你一世不受欺负。”
悯月撇了撇嘴,道:“他脸比灶台还黑,到了夜间都寻不到人,要嫁你嫁,我是不嫁。”
王庆打了个响指,道:“懂了,颜即正义。你看郑天寿如何,皮肤这个白,嫩的能出水,比大姑娘也不遑多让。”
悯月气得笑了,道:“我让宿金娘一顿拳脚打死,你便快意了是不是?”
王庆挠了挠头,叹道:“这也不嫁,那也不嫁,挑三拣四的甚是麻烦。你说你相中哪个,不择是谁,我去给你说媒。”
悯月昂着头,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嫁给你,你娶不?”
王庆在她脸上捏了一下:“你想得美。”
说完,他迈着螃蟹步,大摇大摆的进了正厅:“娇秀呢?”
悯月爱答不理的说:“院子里,自己找去。”
王庆斜瞥了她一眼,哼道:“想嫁人,先学会怎么温柔。就你这横眉立眼的刁蛮德性,还挑拣,有人愿意娶你就不错了。”
悯月把脸凑过来,眨巴着眼睛问:“我若温柔了,你娶我么?”
“不啊。”王庆说完这话,脚上已被重重踩了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刚要怒斥两句,眼里只剩下悯月瘦削的背影,以及轻飘飘的话语:“你又不娶我,凭什么对你温柔。聒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