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远、俪如到了郭府门前,仆役看到他们回来,忙将他们迎进家去,俪如问道:“子修可在家中?”那老仆道:“老爷一早便出门去了。”俪如便径直来寻宝儿,虽才月余不见,但宝儿毕竟孩童岁数,见了爹妈竟有些生疏,俪如忙拿出京中置买的礼物来哄,初时宝儿仍旧不愿意搭理,后来渐渐才惯了些,两人哄了许久才将孩儿哄住啦。
这日天色向晚子修才回得家来,那把门之人早报得俪如回来,子修便拔足来见。此时正值晚餐光景,三人边吃边聊,渐渐谈到当下形势。俪如便问:“冰佑可是还没回来。”子修答道:“前番派人打探去了,只是还不肯回家来。”停了半晌,子修忽问道:“姑父,听说皇上委了你重任要去广州做按察使呢。”伯远点头“嗯”了一声。
子修喜悦,对俪如道:“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呐,姑妈你这下有好日子过了。”俪如抿嘴笑道:“你又胡言乱语啦!”俪如问道:“皇上啥时升你的官哟?”子修丧气道:“今日是维新派当权,升官的事许是轮不到我喽!”
先时伯远一言不发,忽而伯远似乎略有所思,问道:“以前李德隆贪墨之事你可没参与吧?”子修即忙摆手道:“姑父说笑,若是我违了王法,此刻可有活命?”三人又闲聊片刻,方回屋内歇息。
第二日上子修要来送行,被伯远劝住了。伯远早雇好了船,俪如取了行李,海棠抱了宝儿,一行人就往广州进发。不过旬月,伯远已到得广州,其时虽已入秋,广州仍是闷热得很。经过数次战事,广州名分上虽属大清朝辖制,实际上西洋各国商旅云集,早变成了治外之地。伯远情知自己责任重大,欲从洋人口中讨得便宜,谈何容易?
那英国商务总督取名詹娜,虽是一介女流,却比男子还要凶横,自她到任以来,竟不准大清朝商船出海贸易。中国船民中有侠义之士卫劭民,平素被英国人欺得狠了,便欲寻找时机回击英人。这日英国趸来无数烟土,便欲强行进港予以分发,卫劭民早联络了各处船家,在港湾入口布了铁索木桩,那英国船只开进,抢先的遭了暗算船沉货没,落后的在港外战战兢兢不知所措,那詹娜哪里肯依,便气冲冲来找中国衙门理论。
伯远见詹娜来找,心中暗想:“早听坊间传闻这位拥有英国皇室血统的女子甚不好惹,我今日权且试他一试,叫她吃些苦头,也叫她不那么嚣张才好。”那詹娜径直闯进来吼道:“叫你们按察使出来见我!”詹娜见无人理会,又喊三遍,仍是无人应答,便操起椅子胡乱砸去,只听得“哐啷”一声,堂上花瓶被砸得粉碎。
伯远见时机已现,出来说道:“我便是按察使,只是不知道你是何方神圣?”又轻捋胡须道:“只是一样,莫管你是哪路神仙,那花瓶和椅子却是需要赔的。”这些中国官员平日被英国人欺负怕了,初时大气也难喘一声,此刻听得马伯远如此调侃,不禁哄堂笑将起来。
詹娜平日跋扈惯了,见这位按察使出招诡异,一时竟也无所适从,只得说道:“我有事要与大人商议。”伯远明知故问道:“哦,却是何事?”詹娜答道:“有中国船民在港湾内私设围挡,害了我国商船通行,我谨代表大英帝国要求贵国立即清理港湾,赔偿损失。”伯远“啊”了一声,坦然说道:“这广州是我大清朝的广州,设不设围挡也是我大清朝的私事,何来私设一说?”
那詹娜被他一激,愠怒道:“这广州湾不准你们中国人私自出入,你们有刁民混进港湾设了围挡,可是破坏了我大英帝国之正常贸易!”伯远反唇讥道:“詹娜女士之言错得也甚离谱,广州湾自古为我中华所有,既是我中华固有之地,这让谁来让谁走的事岂轮的上你们英人多舌?”言及此处,伯远义愤盈怀已是抑制不住。
那詹娜见今日之按察使绝非昨日所见之大清官员,便抢道:“既如此说,我也无须和你这宵小官员多费口舌,你等贵国朝廷的旨意便是。”说完气冲冲拂袖而走。府衙中有官员张有龄劝道:“大人忒也耿直,今日詹娜去了必定禀告朝廷,到那时太后恐惧,怕是损失更大哩!”伯远正色道:“英人刁蛮,若是一味忍让,恐怕以后更变本加厉呢。”
几日后伯远接到朝廷旨意,宣旨者原来不是旁人,正是谭嗣同。圣旨中言道:“英人无礼,但为两国友好通商计,着马伯远拆除港湾内铁索木桩,中英各国不分彼此均可在广州湾贸易通商。”圣旨宣毕,伯远大喜,道:“看来皇上还真有几分勃兴之气。”
谭嗣同道:“自从马兄赴任羊城以来,皇上已连下几道圣旨,要兴教育,办实业,重工商,只是目下后党闹得厉害,变革政治一项现在还未实施。”伯远喟叹一声,道:“那便是啦,那便是啦。”
伯远又问眼下与日本战事何如,刚才还神采奕奕,此刻谭嗣同变了脸色道:“各处官员,自总督、巡抚以下,不听号令,战事吃紧得很。”伯远问道:“大清水师已经营数年,难道没有一丝收获?”谭嗣同道:“定远、靖远,吨位虽大,炮药却少,此刻只得龟缩胶州湾内充作炮台之用。”
伯远听闻,大惊道:“日本水军现下如何?”谭嗣同道:“日本集合了大批舰船在胶州湾外环伺着呢!皇上本欲调福建、南洋水师支援,只是这些水师不是燃煤短缺行不得远路,便是借口南方军情甚急脱不得身,皇上现在正焦头烂额呢。”几日情形,中日战事变化之巨实出乎伯远想象,这日谭嗣同走后,顿觉心神无主,欲知局势如何发展,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