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门的曲七见冰佑乘了轿子过来,忙趋前行礼,冰佑便问道:“最近可有姐姐的书信捎来?”那曲七道:“大小姐前日便回来啦。”冰佑心中诧异,心中暗想:“姐姐突然回访好没来由!自己虽然平素不喜她心眼刁钻,但近来她对自己的事倒也尽心尽力,时下反倒觉得是自己小气啦。”便又问道:“姐姐现在何处?我正有事寻她哩!”那曲七答道:“和老爷在书房谈事呢。”
冰佑便离了轿子,也不叫丫鬟随伺,一个人穿过厅堂,径直朝书房走来。自己正欲敲开门扉,又想道:“姐姐来得这般急迫,许是有要事与爹爹商议,我不妨在门首等着吧。”本来门窗紧闭,一般语音外人是决计听不到的,只是不知有啥事故,只听得李德隆高叫一声“叫马伯远跑啦”,冰佑便从门外听了个真真切切。冰佑听得与马伯远有关,便蹲身凑近,附耳倾听,原来这里顺风,刚才听不到的声响在这里竟可听个仔仔细细。只听得一女声道:“都怪兵士们疏漏,竟让马伯远在郴州地界上溜啦。”
冰佑自幼与冰倩长大,冰倩的语调自然辨得真真切切,虽然自己不知郴州究竟是什么所在,但从二人的言语中轻易便能辨认出来,爹爹和姐姐要谋害马伯远却是事实。她也不敢久待,唯恐被别人发现了惹出祸事,便轻手轻脚离了李府,乘上轿子径返郭府。一路上自己心惊忐忑,心想若是将此事告诉子修、俪如,自己在郭府如何自处事小,要是天威怪罪爹爹和姐姐岂不轻则囿于牢狱、重则丢却性命?
这日冰佑回来,慌张便往自己屋中躲了起来。俪如闻听冰佑回来,便去找寻冰佑,一则确定这侄媳妇品性,二则也想多探得些伯远近况。到了门口,凝香忙拦住道:“姑奶奶,少奶奶身体不爽快,在屋里歇着呢。”俪如知道这是推脱之词,心中反而放下心来,若是这会子冰佑跟她镇定闲聊,那不是李德隆父女在欺骗冰佑便是冰佑与他们作狼狈之事,目下不肯见客,想必是听得了甚么不耻之语。心中转念又想:“这孩子也是可怜的紧,虽说生于富贵之宅,可惜连个真心之人也不可得。”
如此惴惴过了数日,第十日上,忽有差役来传俪如去往京师。俪如不知何意,一时间茫然无计,便去找子修问询,子修也是不知所以。俪如无奈,只得随了差役,昼行夜宿,又花了十日方到得京师。说来也奇,那差役便直直的把俪如带到城南一间客栈,也不进去,却告俪如说里面有人等呢。
俪如便叩了门扉,原来那门只是虚掩着呢,“吱呀”一声开了,只见院子中有一中年男子正在桌前挥毫着墨呢。虽多日不见,俪如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日思夜念的丈夫,她叫声“伯远”,其声甚微,却饱含欣慰,伯远便转睛来看,见是俪如,也是十分欢喜,忙迎近身来。
俪如拂了伯远脸庞几拂,眉眼含情,脉脉说道:“你既来到京师,怎的也不报与我知晓?”伯远深情说道:“不是不想,只是事出紧急,不太方便。”俪如便问伯远如何脱得险境,又因何到了京师,伯远深思半晌,说道:“我那日被丘文栋派兵带走后,绳捆索缚,一路往南而行,我知道自己定然凶多吉少,便在郴州地界趁那兵丁贪杯醉酒时跑了出来,后来又重逢张之洞大人,事起仓促便给你留了份短信便辗转北行到了京师。”
俪如不解,问道:“那丘文栋老巢在北地,缘何会缚你往南而行?”伯远答道:“初时我也是不知所以,后来见得张之洞大人才明了此事。原来李德隆想使个一石三鸟之计,一则除掉我进行报复,二则借机扳倒政敌张之洞大人,三则可以递补作个两江总督,计谋高神,叫人难测。”
俪如切齿骂詈道:“好个歹毒心肠的狗贱种。”略顿一顿,俪如又问:“你跋涉来到京师,却为何事?莫非是避祸不成?”伯远见问,道:“那却不是!我到京师,实则是受了张之洞大人委派而来。”
俪如忙道:“此话怎讲?”伯远眼眸闪动,未语情先露,道:“你还不知,目下太后归政,皇上颇有一番振兴之意,裁冗官,兴洋务,除积弊,张之洞大人见我是可造之材,便将我偷偷派了过来。”
“那早些日子失踪便是与此有关?”俪如又问。伯远颔首,道:“正是。其实那是张之洞大人邀我前去商讨政事的,不过被下人看到我与衙役身在一处,便惹了嫌疑。当然,这也是张大人出于保密考虑,湖北乃李德隆势力所在,盘根错节,张大人虽想早日净除,无奈实难下手,所以才叫了衙役佯带我前去的。那日我正欲跟你说明实情,无奈丘文栋、李德隆派的兵丁要抓了我暗加伤害,故没顾得上。”
这时听得有人叩门,伯远开了门来,俪如偷睛去看,却是一个白净书生,额廓清晰,面若冠玉,两眼炯炯,神态翩跹,不过二三十岁年纪。伯远便趋前给俪如引见,道:“这是谭复生,维新运动的骨干。”又手指俪如道:“这是贱内,表字俪如。”俪如便施了一礼,谭嗣同回礼道:“嫂子当日虎穴救夫的事迹我们可仰慕的很呐。”
伯远见谭嗣同一路风尘,问道:“我能否见皇上一见?”谭嗣同答道:“兄台莫急。本来今日皇上差我前来便欲接您去紫禁城见面,也好叫您呈上证据扳倒李德隆,好教文华失了羽翼,我等也好试行变法大计。”伯远问道:“可是出了什么变故?”谭嗣同探口气道:“是呀,眼下出了一些变故,恐怕要费些周折啦。”欲知朝中有何变故,请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