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里,因为殿门关了起来,阳光照不进来,显得有些昏暗。
刘据又把春福喊了出去,有些事情,他不想让春福知道。而且一个太监,可以说是陪皇帝最长时间、也是离皇帝最近的人,知道太多并不好。
只剩下刘据和魏川,刘据才开口问道:“知道朕让你留下来是为什么吗?”
“臣不知道。”魏川回道。
真不知还是假不知,那就只有魏川自己知道了。
刘据没有一开始就进入主题,而是说道:“你们五人是陪着朕一路走过来的,当初朕登基时,就封你为大司马,是他们四人都没有的。”
“即便如今,他们四人也不如你走的远,朕觉得你有能力接下朕给你的重任,朕把重任交给你,是认为你不会辜负朕,可你认为自己做到了吗?”
魏川面无表情,可心里已经明白了些什么,他做了一些事,一些不该做的事。
他还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刘据说的和他想的不是一件事,所以他没有说出来,万一刘据说的不是这件事,他却自己说出来了,这不是自己把自己卖了吗?
“对于武举一事,是臣的过错,不该独断,差点埋没了何钧。”他想了想后,说道。
这的确是他辜负了刘据交给他重任的地方,可很明显,刘据现在说的不是这件事。
虽然刘据对这件事也颇为不满,可还没轮到现在这样子。
“你以为朕这是在和你打哑迷吗?和朕绕这个弯子有意思?朕今天既然留下你一个人,就不会是为了这件事。”
魏川自己承认,和刘据说出来那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魏川或许是因为不想说,又或者是因为没脸说,回了刘据一句:“陛下都已经知道了,为何还要问臣呢?”
“因为朕不相信你会背着朕做出这样的事,朕还曾觉得桑弘羊的数据是错的,可现在,朕能认为你是承认了吗?”
刘据拿出之前桑弘羊给他的纸,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数据,但有一段数据格外的显眼,被桑弘羊着重标出。
朝廷新兴的几大产业,香皂、细盐和烟花,竟有十分之一的利润进了魏川这里。
由于报纸是最近才弄出来的,魏川大概还没来得及染指。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因为桑弘羊做这些数据的时候,还没有报纸。
这些钱最后都是入国库的,刘据自己都不会轻易动用,这些都是他将大汉改革成今天这副模样的基础。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又是万万不能的,改革需要钱,他总不能去百姓手里抢?
他打压富商,那也只是一小部分人,可一旦动了所有人的利益,那用不了多久就会出现各种各样的起义军,想要将他推翻。
魏川动这些钱,就是动他改革的根本。就算不提这些,私自将朝廷的钱挪为己有,也是犯了死罪。
如果他不叫魏川,没有陪着刘据一路走到今日,他早就已经被砍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朕给你的还不够多吗?”刘据不解的问道。
魏川如今在朝中是如若中天,这样做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我若说我只是为了钱,只是因为我贪财才这样做的,陛下信吗?”魏川问道。
魏川觉得自己做了那样的事,已经没有了资格继续当刘据的臣子,把原来称自己为臣也换成了我。
刘据仅仅盯着魏川的眼睛,说道:“信。”
魏川没想到刘据会这么容易就相信他,有点不可置信的说道:“陛下为何这么信我?”
“因为是你说的,所以朕信。”
魏川是做了错事,可他也帮过刘据很多,甚至是救过刘据的命。上次在安定郡,要是没有魏川,他能活着回来吗?
况且已经到了这种地步,魏川也没有理由再骗他。
“小时候穷怕了,现在日子好多了,总是怕又回到以前的样子,怕突然变穷,就想留着钱以防万一。”
魏川的话或许有很多人不相信,钱再重要又怎么会有命重要?干这种事是死罪,有命拿钱无福消受。在他们看来,这个理由很荒唐。
可在刘据看来,这是很正常的一种现象。记得前世有这样一个新闻,一个人因为小时候家里特别穷,长大了就算是有钱了,可以买房买车了,小时候经历的那些也会在心里有阴影,挥之不去。
所以他不管干什么,手里总会留点钱,只有钱在自己手里才是最放心的。
有时候他睡觉都会把钱抱着,看着怀里的钱才能安然入睡。他的妻子也因此和他大吵大闹过,可他就是改不掉。
刘据以前也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比较穷,所以也很理解魏川和那个人。只是刘据的情况不如他们严重,刚好达到人们说的那种忆苦思甜的地步。
万事都要有个度,刘据这样是最好的,像魏川和那个人,就是过头了。
理解归理解,魏川这种行为,已经触犯到了法律,刘据不能包庇他,而且刘据刚好也能趁这个机会让魏川放下手中的权力。
这样一来,不仅能达到刘据自己的目的,对魏川来说,也是一种惩罚。他不会杀魏川的,他也不想杀魏川。
“明日早朝,你就自己辞去大司马一职,以捐献为由,将你府中一半的财产捐入国库。剩下的那一半,应该也能够你和你后代好几辈子的了。”
魏川看向刘据,他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至少在他记忆力,干这种事的还没有能活下来的。
就算不死,最起码也要被抄家,沦落为一个普通人,这还是他最好的打算。
然而刘据的话,让他有点意外,让他自己去辞官?这就说明刘据不会把这件事说出去,已经给足了他面子。
官是没了,可他的爵位刘据也没有收回去,光凭这个爵位,就够他吃一辈子的了。
最重要的是,刘据只缴了他一半的财产。这一年里,香皂、细盐和烟花的收入是相当可怕的,魏川吞了的十分之一,抵得上刘据登基之前国库大半年的收入。
刘据给他留下一半,只要不乱来,完全是够他用的。要是再加上侯爵的食邑千户,真的能做到好几代都用不完,刘据之前说的并没有错。
“喏。”魏川应道。
刘据对他已经是宽大处理了,而且还是很宽很大的那种,他没有理由去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