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老板这几天一直处在惊恐与快乐之间。
快乐,是因为以前一直想结交,又高攀不上的大老板们突然联系起了他,之后的每天,他都有喝不完的酒,应付不完的人,辛苦,却都是人脉。
惊恐,是因为每天醉酒叫代驾,那些代驾的都把他拉到了不认识的地方!最重要的是那些代驾跟鬼附身了一样,没有当时开车的记忆。
严老板哭诉:“我怕是沾上不干净的东西了,大师,你可得救救我啊。”
周娜娜冷笑了一声,“我就说吧,你这地不干净。”
陈俞问周娜娜,“你说你也沾上了不干净的东西,那你的问题是什么?”
周娜娜拢了拢她的短发,“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感觉耳边总有说话声,说得什么又听不清楚。”
陈俞投过去的目光有质疑。
如果真那么简单,如果不是有难以启齿的事,她犯不着独自前来。
陈俞没揭穿。
正想问严老板更详细的事,大门被敲得哐当响,也有人喊:“陈俞开门,我爷爷让我来给你送狗子了。”
“稍等。”陈俞告了退,先出门见客。
来的人手里抱着小奶狗,笑得一脸傻气。
陈俞觉得他面熟,但想不起他是谁。
“爷爷说你家太空了,给你找了条狗,都说狗要从小养起才亲主人,现在小就不指望它看家护院了,就晚上的时候听听风声,提个醒。农村的狗很好养,肉汤鱼汤拌饭白菜玉米都吃,不挑食,白天放出来,在野地里还能见它们逮老鼠吃呢,我家的狗生病了还会自己找草药吃,皮实好养活,你看,要不要留下?”
青年兴冲冲地说了一堆话,抱着狗一直拍狗头。
那奶狗白色的皮毛,肥成球,呆呆傻傻的。
青年又说:“你吃饭了吗?要不来我家吃吧,我家快开饭了,我妈在烧菜呢。”
忽而意识到陈俞眼中的疑惑,一拍脑袋说:“是我啊,浩哥,浩哥,昨天给你家拉管子装洗衣机的那个。”
陈俞想起来了,亲戚,就是忘了跟家里是什么关系的亲戚了,跟着叫哥就是了。
“浩哥好,不好意思,昨天太忙了。”陈俞跟着赔笑。
青年不在意,依旧热情,“没事没事,去我家吃饭怎么样?”
“不了,我吃过了,好意心领,这狗我要了,留下吧。”
青年很高兴,“好好好,养好了是看家护院的能手呢,还能带上山逮兔子。你这山脚下的地偏,只有你一户,村里照应不到的,你自个儿要小心些。现在冬天还好,夏天有蛇,要不以后再养只猫,要不是大鹅气味不好,我建议你在家里养几只鹅……”
跟青年在门口唠嗑了半响,目送青年恋恋不舍地离开,陈俞的目光放到了手上的奶狗身上。
把门一关,陈俞决定先去找葛树。
葛树是保姆型的家庭煮夫,照顾女主人起居,还要照看孩子,那家子大大小小的内事都是他管。内事不外乎一些鸡皮小事,每天重复,枯燥又无聊,日复一日,联系到葛树发病那晚说的话,不难看出他的心结所在。
主管外事的竹先则完全没问题,他说他的工作很有趣。
然后本来就事多,再多丢给葛树一条狗?
陈俞想了想,养小动物能疏导情绪,不管对人对妖一样有效。
客厅里。
周娜娜老神在在品茶吃点心,一边吃一边点头称赞:“这糕点真不错,不知道哪买的。”
辞菇说:“我们树哥哥亲手做的,外面买不到的哦。”
泉苗苗说:“可惜树哥听不到,听到了他该多高兴啊。”
辞菇说:“我们同树哥讲了,他就知道了。”
泉苗苗说:“你当我傻想不到啊,夸奖的话自然是亲耳听到才最舒服。”
两只小妖的拌嘴,周娜娜和严老板是全然不知。
陈俞回来了,进门就问:“刚刚说到哪了?”
……
严老板的问题基本清楚了,陈俞需要到实地亲眼看看才能定夺,但不妨碍他现在就开价。
“三万,先付钱后办事,事不成只退一半。”
严老板一咬牙,“行!”
比对小年轻那会儿的开价便宜多了,严老板自我安慰。
转了账,约定了晚上陪严老板去一趟酒局。
至于周娜娜这边。
周娜娜说:“先解决严老板的事,我的不急。”
当然,这是客道话,不急是不可能不急的,只是还没完全信任陈俞,不知道他的深浅,她想先看看情况。
“不急?好吧。”陈俞不揭穿她的小心思。
“对了,要不要留下吃个饭?”陈俞说。
陈俞买灵药花光了钱,同时也向对方反倾销了一批货,款项赶在陈俞出门买菜前拨过来,节衣缩食了几天,今天的菜就丰盛了些。
“你炒的?”周娜娜自问又自答,“穷乡僻壤连个外卖都没有,也只能是你自己炒了。好吧,留下试试你的手艺。”
严老板说:“我就不坐了,手头还有一堆事,晚些时候我来接大师。”
送走严老板。
周娜娜迫不及待地问:“你房里那些糕点哪买的?味道挺好。”
陈俞说:“外面买不到。”
“自己做的?欸,不是说吃饭,怎么又回来了?”
还是客厅,他们离开小会儿,屋里多了一张桌子,桌上多了热腾腾的饭菜,却不见有其他人。
这次是真的没其他人,辞菇和泉苗苗也回去吃饭了。
这一桌是葛树跟其他妖给布置的,摆了盘就走了。
陈俞坐下来,眼神示意周娜娜也坐。
周娜娜坐下了却没动筷,神色不明。
陈俞说:“你不是说我养小鬼看家嘛,既然能看家,支使小鬼做家务也不在话下,没什么奇怪的吧。”
“菜也是小鬼做的?那个糕点也是?”周娜娜小心翼翼地问,直觉告诉她,陈俞不会厨艺。
还没得到陈俞的回复,她想起件事,又抛出了问题。
“你家死过11口人?”
陈俞想都没想,“没,怎么可能,你们听谁说的?”
女主播齐佳之前就说过类似的话,说得有模有样,亲眼见过一样。
“那之前地上拖行的痕迹是什么?”
“那就不知道了。”陈俞说。
“真没有?”周娜娜不怎么相信。
“没有,真要出过这么大的事,我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陈俞虽然很早就搬出去了,外公却一直住在这里,直到外婆去世,外公才搬到了更为暖和的地方定居,以外公那有点八卦就喜欢找人说的性子,陈俞不会错过什么大事。
“对了,我记起来一件事,说到11这个数字,我外公曾说过家养的橘猫端了一窝11只老鼠摆在他床头。”
周娜娜一副“就这样?”的诧异表情。
陈俞再问:“话又说回来,到底谁造谣说我家死过人的?”
连外婆都是死在医院里的,家里就停过几天尸体。
周娜娜摇摇头,“不谈这个了,倒胃口。”
话虽如此,她却又不敢动筷。
陈俞笑了声,大声喊道:“葛树,葛树。”
借用陈俞家厨房做小菜的葛树,听到喊声,放下工作跑来了。
刚进门就听陈俞说:“我表弟,葛树,糕点和饭菜他做的。”
葛树妖力強,周娜娜看不见辞菇他们两个孩子,能看得到葛树。
今天的葛树打扮很正常,毛衣牛仔裤套个外套。但一对上面,周娜娜打了个寒颤,莫名地,她觉得这人有些眼熟,没来由地手脚冰凉了起来。
陈俞说:“一起吃吧。”
葛树说:“不了,你们吃,我和朋友有约了,要去外面吃。”
葛树笑容可掬,长相阳光,乖乖好学生的样子,周娜娜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怕。
见葛树要走,她急道:“你做得糕点很好吃。”
要走的葛树又收回了脚,笑开了眼,“那走的时候带些回去?我给你拿。”
周娜娜满意地笑了,她说那一嘴就是这个用意,人长得乖乖巧巧,老实巴交的,脑子不傻,不错。
陈俞没管他们,吃自己的饭。
葛树包好了糕点,回来给周娜娜的时候,陈俞说:“饭菜很好吃。”
拿人手软,吃人嘴软,周娜娜附和道:“很好吃,比我吃的那些大厨的菜还要好吃。”
葛树脸上的笑又灿烂了几分,颇有点害羞地说:“好吃就多吃点,那我,我先走了。”
周娜娜说:“路上小心。”
陈俞瞅了眼周娜娜。
周娜娜不介意让陈俞看出来自己无事献殷勤,只为一口糕点。
大大方方地收起了糕点。
今天葛树刚尝试做人类的食物,就收获了一堆的赞美,听得他心里美滋滋的。
拿着小菜回到自家地界,一进门,看到家人们鸡飞狗跳地抢食。
妖怪不用像人类一样每天进食,人类的食物对他们也没用,不过可以尝味道,能满足口舌之欲,只是以前条件不允许,他们碰不到普通的食物,有灵气的食材能增加修为自然是稀罕物,可遇不可求,所以厨房一直没用过,荒废很久了。
现在陈俞提供了环境,又提供了人类的食材,他们需要相应地以物抵菜钱,顺带出卖一些劳动力做家务。
很久没这样热闹了,虽然场面难看了些,葛树看得心满意足。
“看来家里的厨房也要整理出来了。”葛树小声嘟囔着。
这就是陈俞给葛树定制的初步疗程。
葛树的病状况类似夫妻之间的七年之痒。
几百年的相处,大家熟悉彼此,相处间的道谢、称赞都显多余,在平日里,葛树做什么,大家都觉得理所当然。
做得好是理所当然,做的不好就小声嘟囔几句,也能接受,相处不温不火,却给葛树带来了不小的伤害。
让葛树重新找回生活新鲜感,慢慢放宽心,那就是目的。
吃了饭,周娜娜依旧赖在陈俞家。
逗逗小狗,吃吃糕点,晒晒太阳,无所事事,闲成鱼。
到了傍晚,严老板开车过来接陈俞,周娜娜厚着脸皮一起上车。
不但要坐车,还非副驾驶座不可。
因为她认出来,这车后座躺过瘁死的代驾司机。
到了目的地。
周娜娜说:“反正我也没什么事,就跟你们一起上楼吧。”
严老板说:“你不是有事才让我捎带你一程?”
“嗯,刚刚我那朋友又说有事不能来了,我被鸽子了。”
周娜娜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严老板能怎么说?那就一起上楼吧。
三人一同上来,与今晚邀约的其他大老板遇见了,有老板说:“请了司机呀,不错嘛。”
司机陈俞赔笑。
“还有新秘书呢。”那眼神、语气,大老板嘴里的秘书明显不是普通的秘书。
还有老板多嘴了一句:“干净爽利年轻,哪找的?”
周娜娜当场没发作,脸色有些挂不住。
到了严老板另外给包的包间里,她生气地砸了筷子。
听到隔壁间的老板们相谈甚欢,她越想越气,去你娘的秘书,你全家都是那种当小三的秘书!
陈俞看在眼里,沉默,吃菜。
夜深。
严老板醉得找不到北,陈俞跟周娜娜将他扶上车。
周娜娜嫌弃地甩甩胳膊,坐上了副驾驶座,埋怨道:“不能喝嘛就别喝,喝成猪,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