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代了一下落尘阁的事,我打算走着回家,这几日不是忙着就是睡着,都没好好出来走走。
天气仍有些热,我顺手带了一柄团扇,边摇边走。
我去买了杯冰镇绿豆甘草汁,边喝边往家走。
大概我真是不适合在街上吃吃喝喝,是以我刚喝了一半,就叫人给撞到了地上,汁水洒了一地,幸好我躲得快,没溅湿衣角。
至于为什么会撞到地上,是因为路上的行人都匆匆往前跑去,围在了前面一家铺子外。
原来是忙着看热闹,我擦了擦手,也走了过去,顺道看了一眼。
这铺子是个医馆,门前的地上躺了个中年男子,也不知是什么病,苍白着脸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
旁边守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不住的恳求医馆的人救救他父亲。
门口的伙计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你还是去别家吧。你爹的病,我们治不了。”
“求求你了,救救他吧。我回头一定把钱给你。”男孩道。
伙计脸色僵了一下,“我们是差钱吗?是根本救不了他,你可别胡说。”
周围的人见着孩子哭的可怜,纷纷指责那个伙计。
“救都没救,怎么知道救不了?”
“就是就是。”
“我看就是看人家孩子没钱不肯救罢了。”
……
讽刺的话说了一堆,但却仍然没有人上前帮忙。
我摇摇头,刚想上前,人群里急慌慌的走出个年轻的男子,二话不说就开始为那个地上的男人诊脉。
周围人好奇他的身份,纷纷议论。小男孩不哭了,望着男子的目光带了一丝期望,“哥哥……你……你是大夫吗?”
男子点了一下头,又翻了翻那昏迷不醒的男子的眼皮,接着看了看他的口舌,然后又翻了翻他的四肢,最后在他手臂内侧好像发现了什么。
他身后的小厮打扮模样的人递给他药箱,他打开翻了翻便找出一个小药瓶,倒了一粒药给那男子喂了下去。
没过多久,那男子面色缓和,慢慢睁开了眼睛。周围人顿时十分吃惊,接着又开始夸起来。
“你应该是不小心被紫癫草划破了手臂,才导致中毒昏迷的,我已给你喂了解毒的药,你回去喝一些补气血的药,好好修养几天就没事了。”那年轻男子道。
男孩把他父亲扶起来,对他不住道谢。
男子温和一笑,道:“不必客气。”
他旁边的小厮看了一眼医馆的伙计,面上似有嘲讽,淡淡道:“我看你们不是解不了,是不想解吧。”
那伙计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不服,讥讽道:“公子妙手神医,我们小小药铺,自然比不上。”
那男子闻言看了他一眼,“治病救人,乃医者本分,不管能治与否,总该尽力而为才是。”
伙计看了一眼周围指指点点的人,面上不快,“我尽力不尽力的,跟你无关,你要是想做好人,大可去开义诊。”
说白了,这伙计就是不想做赔钱的买卖而已。我叹了口气,推开人群走了过去,将腰间的一枚小小玉牌扔到了他手上。
他看了一眼,顿时大惊失色,捧着玉牌哆哆嗦嗦的弯下腰,再没有了那副尖酸刻薄的嘴脸,“不知是哪位东家?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了。”
“客气了”,我淡漠道,“给这位公子赔个不是,再去把那人所需的药材包好。”
“是是是”,他颤声道,“小人这就去办。”他把那玉牌还给我,就去给那年轻的公子道歉,随后匆匆进去,没多久拎了好几个药包出来,一把塞给了那个男孩。
然后他就一脸懊悔和惊恐的来到我旁边,店里其他的伙计也走了出去,虽然不明所以,但是见到我手里的玉牌,都很恭敬。
这是本是二叔给我的,本来我以为派不上用场,可没想到今日竟然碰见这种事情。
这家药铺,正是莫家名下的,我手里的玉牌也正是莫家独有的标记。
普通伙计是木牌,往上根据身份高低依次是铜牌,银牌,玉牌。所以那伙计唤我东家,也对我如此恭敬。今日既然碰见了,作为莫家人,自然没有不管的道理。
我看向那个年轻男子,从方才他就一直盯着我,也不知道在盘算些什么。
“公子”,我淡淡开口,“我家伙计失礼在前,还望不要计较。”
他反应过来,“啊……无妨无妨,多谢姑娘的药。”
“就当做赔偿了。”我说完之后,转身进了药铺。门外的掌柜和伙计急忙跟了进来。
掌柜开口道:“您请坐。”
我也不客气,直接寻了个椅子坐下,就看向方才在外面羞辱人的那个伙计,他见我看着他,虽然很不安,但是并没有说话,立即垂下头避开我的视线。
难道是我太凶了吗?我心道。
应该不是。他们怕的应该是我二叔,二叔律下甚严,铁血手腕,多少伙计闻风丧胆。看来我是沾了他的光。
掌柜端来一杯茶,“大小姐,请喝茶。”
我看了他一眼,“你认得我?”
“这是东家人才能持的玉牌,东家家里唯一的姑娘,便是大小姐了。”
我点了一下头,问道:“他是新来的?”
“是。”
“可教过规矩?”
“回大小姐,大部分都已教过。”
“那便是还有没教的了?”我道。
“是小人失职。”掌柜抖了一下。
“他是如何进来的?”
旁边一个伙计道:“是……是我带来的,他是我同村的玩伴,家里穷,来投奔我了,所以我就求着掌柜将他留下了。”
“有些规矩教的确实不错。”我道。
他立刻就跪了,哆嗦着不敢说话。
“掌柜方才说自己失职?”我问道。
“是是,小人稍后便去找时大总管领罚。”
“你却有失职,但却不是在规矩上,而是眼神不好,识人不清。我莫家做的是药材生意,但也秉承着医者仁心的原则,岂可因为病人贫苦,就不予医治?他倒是有意思,当街驱赶,口出狂言,实在是让我大开眼界。”
掌柜连忙道:“惊扰大小姐了。小人定会将此事,上报大总管,妥善处理。”
我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起身离开。
“不必送了。”
“大小姐慢走。”掌柜道。
我出了门接着往家的方向走,却不想方才给人治病的那个年轻的大夫居然在不远处站着。之前围观的人现下已经一个不剩。而他似乎就是在等我,因为他看见我之后就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
我虽然心有疑惑,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缓缓的走了过去。
“有事?”我淡淡道。
他拱手抱以一礼,笑道:“多谢姑娘。”
“你方才已经谢过了。”
他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是有些好奇。姑娘说这药铺是你的,难道姑娘也是大夫吗。”
“药铺是我家的但不是我的而我自然也不是大夫。”
他愣了一下,似是不知道该怎么接我的话。
“再会。”我说完就接着往家走,结果发现他竟然还跟着。
我看了他一眼,不解道:“你还有事?”
“我们应该是顺路。”他道。
“公子是外地人?”我问道。
他点了一下头,“不错,我本是同洲人,此番来这里是拜访故人的。”
“同洲?倒是个好地方。”
“姑娘去过?”他好奇道。
“那倒不曾”,我道,“只是听说而已,风景秀美,人杰地灵。”
“说实话,我更喜欢这座城。”他道。“我小时候来过,本来有机会一直在这里生活的,只是出了意外。”
我心道你要出的意外可还不少呢。不过他福泽深厚,自有功德护身,小小意外无伤大雅,我也就没多这个嘴。
礼貌的一笑,算是回应他了。
说实话我还没有对一个刚认识的人的过往产生浓厚的兴趣,所以我不想过多的追问。但他似是一定要跟我说,并没有对我淡然的态度觉得尴尬。
“那是我此生的遗憾,但如今学有所成,也总算没有辜负故人。”他感怀道。
“那他见到你应该会很高兴的。”我回了一句。
“我见不到他了”,他有些伤感,“他早已过世。”
“抱歉。”我道。这我确实没想到。
“不妨事”,他恢复神色,“是我唐突了。”
“没关系。”我道。
他看了我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姑娘莫见怪,我是觉得姑娘看着面熟,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或许以前真的见过。”我瞟了一眼左边的路口,那边正是天香楼,正好顺道去买个烧鸡。“公子,我有点其他的事,后会有期。”
“……好,姑娘慢走,后会有期。”他道。
我点了一下头,便转了道,往天香楼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