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殿堂之内,空空荡荡,没有你所想的华丽的陈设,没有珠帘,没有杯盘供奉,没有雕梁画栋,没有富丽堂皇,甚至,连一座排位都没有。就只留下了宽敞空荡的大殿,和地上的寥寥几支蜡烛,昏暗的烛光与从镂窗洒落进来的缕缕亮光。“噔噔噔噔,”在这个大殿内,原本细碎不闻的脚步声竟然放大了十数倍,大的让人心中凛然,或以为是殿中祖灵结伴成群而来的呢!
走到大殿中央,也就是摆放蜡烛的地方,左右有席位,东面坐祭司,西面坐诩皇,西南信徒持戒尺,东南信徒持戒经,西北使者持三冠,东北使者持玉蝶。诩皇做主宾,祭司做见证,使徒授祖训,使者呈弥尊。就冠成年者跪于中圆,倾听祖示,一则一尺,一共要受下五则戒经,那么手上也相应的留下了五条红痕。
“今言氏皇族,十五世嫡长,言韶南,已满二十,多年苦学苦修,才子温和,谦睦顺行,孝悌有加,有德有信,有知有行,故,望得祖宗垂爱,宣以成人之格,能为国为民,展才显华,于一地为主,掌一域生杀予夺之权,赐下字号,以示成人之重。“诩皇跪下,闭上眼睛,朝着虚无,大声的宣告着,成人之仪。回音被来来回回重复了多次,传到了殿中人们的耳中。
灯烛微动,其中第五根蜡烛突然熄灭,青烟细长随风摆动。低着头的诩皇轻轻一笑,抬起头来,站起身,盥洗,走到了言韶南身前,使者也紧跟其后,奉上冠。祭司也净手,拿着玉梳,将言韶南的头发解开,梳理妥当后,诩皇接过冠巾,正容,到言韶南前,向言韶南祝曰:“吉月令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维祺,以介毕福。”说罢,为他带上冠巾。
“吉月令辰,乃申尔服,谨尔威仪,淑顺尔德,眉寿永年,享受胡福。”加上帽冠。
“以岁之正,以月之令,咸加尔服,兄弟具在,以成厥德,黄耇无疆,受天之庆。”祭司取下帽冠,诩皇为他加上弁冠。
退回原位,言韶南直立,举手加额如揖礼,鞠躬,然后直身,同时手随着再次齐眉。然后双膝同时着地,缓缓下拜,手掌着地,额头贴手掌上,然后直起上身,同时手随着齐眉,向诩皇谢礼。
祭司上前一步,拿出了一个铜制的镂空护甲套,戴在言韶南的左手无名指上,道:“殿下今后必勿忘初心,尽心为国,后为一地之主,亦勿骄傲放纵,勿骄勿躁。年轻力盛,必要有所用处。故为汝加字承祜,必要牢牢谨记其中深意。赐下表王室之护甲,希望汝牢记使命。”说完,言韶南朝祭司谢礼。
于是,这礼便是成了。
诩皇将言韶南及冠之闻传于全国,当天,天是大晴,地为大美,唢呐锣鼓响遍天地。庙宇的香火连着地间的坟头……到了暮间,诩皇下令设宴,三登殿(太常殿)中,热闹非凡,杯盘皆满,两阶旁的乐声时铿锵时悠扬,红绿紫青的翩翩舞女随声而动,室内灯光格外明亮,映在其金属头饰上,闪得令人头晕目眩,真真地是酒醉金迷了。这本是为言韶南所设下的宴席,但他却毫无情致于此,官侯登阶上有身穿红色官袍的某某驸马向他敬酒——皇亲国戚。他举起酒杯,微笑点头示意,然后用唇微微碰了碰杯中酒水——细闻其中,是浓郁的酒香,可他没有欲望去沾染半分。
”韶南。“诩皇一直暗中注视着他,见他这般对人便出声道:”你虽然不沾杯酒,但也要有些酒量,在此之宴,不饮杯酒,未免有些扫兴啊!“说罢端起案上杯盏,一挥衣袖,双手敬前,并且露出一种和蔼的笑容,言韶南看他良久,没有动作。诩皇面无愀然之色,他只看向自己身后的大监。大监将他手中端的酒壶呈上,盯了一眼言韶南身后的侍者。这些在宫中呆了多年的人都滑头的很。那人会意,于是赶紧新拿上一个杯盏,待大监斟满酒,放在言韶南的面前。言韶南无法只有将杯盏端起敬上,然后一饮而尽。
他目光一滞,看向诩皇,再看看自己手中已经空无的酒杯——没有一丝味道,舌尖只有一丝甘甜。他向大监点头,并向诩皇投向感激的目光,而诩皇看向舞女的婀娜舞姿,没有再看向言韶南,脸上露出莫名的微笑,难掩的笑容,看似相当高兴呢。
过了许久,言韶南一直喝着水,脸上微微的红则是因为殿堂内有些小热。所以他对诩皇请示想出去一会儿……出了三登殿,外面夜风徐徐,格外舒心,耳畔仍然有着悠悠的乐声,他走在廊桥上,桥下是引来的小水流,哗哗的声音,侍者们持着灯盏,在他的身后。他倚着桥栏,看向远处,露出了舒心的微笑。因为远处也是灯火通明。这时从廊桥那边走来一群侍女,侍女们看着前方都退避一旁,跪下行礼,言韶南没有看她们,慢慢地从她们的身旁走过。其中在首的侍女——姚儿,不知怎的,就抬头看了一眼——通过仅剩的烛光,看到了言韶南的侧面轮廓,不禁心中一怔,虽然来人比较瘦弱,虽然只是侧面,但还是,好像……
宴毕,歌舞停,等宫门下了钥,都静了。但仕漾宫却是相当热闹,赏赐前前后后来了多趟,这些动静让本就敏感的后宫起了波澜与骚动,原来在宴上时,仕漾宫来人禀告,仕漾宫娘娘有喜了!
而东绅宫却格外安静,就像是不知道一般,言韶南在床榻边坐着给太后念着书,太后闭眼微休憩。良久,突然太后开口道:“韶南,等你正式封了爵位了后,那府邸也修整好了,你也知道你的成妻一直在府中。听派在府里的姑姑说,这孩子蛮好的,做事也特别的细致用心,如今也长大了,长得亭亭玉立,模样可人。想来过几天,将她接入宫来住一住。话说你们只在选成妻那天见过吧,也有许久没有见到了。”
天齐的婚俗就是当男方要娶亲之前几年,所选的妻子,就要作为成妻入府,在男方府中长到成年时成亲。这样一来,新娘已经熟识了家中事务,就不用成亲之后还那么生疏,而且这样有适于婆媳之间妯娌之间的感情,有利于家族和睦,也可以増近夫妻之间的感情。再者,在作为成妻之间,有什么不良的作习,也便于发现,然后弃出家门。这样也是促进天齐男君女奴制的进行——女子是男子的附属物,为成妻后便与自家没有关系了,还要让自己丈夫改自己的名字。如果被弃出后,也会变成弃妇,没有哪家愿意纳进,高贵的望族连最低的侍妾都不会让她做。
“我还记得她叫虞汐容,这名字真好听。是吧!“
“嗯……全凭大娘娘做主。”言韶南不在意的随意应答下来。然后他起身,向太后行礼道:“您该歇息了,韶南先告退了。“
于是在她的注视之下,退出屏风之外,出了房门。内室一旁侧门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个妇人,向太后微微行礼道:“前几日晚上殿下房内都没有熄灯,今日那么早又回房去了……要不要去查一查?”
“先不要,这孩子长大了,作为一个成人,我们要尊重他的选择与做法。”
言韶南先回了房间,屏退了侍者,然后脱下身上的繁杂衣物,摘下头冠,换了一身简便的装束。他打开了后边的窗户,正准备要走,无意看到了灯烛,又停下动作,去将门口几盏灯给吹熄灭了。只留下床榻前的灯和书桌上的灯烛,又将桌上的灯罩取下,取了一张薄纸,在中间戳了一个小孔,然后那纸挡住灯烛,小孔正对稍稍打开的窗子,做好这一切才起身从后边的窗户溜出去。
越过重重宫门,躲过次次巡逻,终于来到了太和殿,他偷偷来到太和殿后,踏过草坪灌木,左右看看,谨慎小心,然后沿着墙边蹲下,在墙上敲了敲,“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哄哄……一部分墙体塌陷,露出了一道暗门。他再左右看了看,然后低身趴俯入内。哄哄……墙体抬起,暗门完完整整地封住了,看不出一丝的违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