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笑出声来,梁景程,原来我不只是和自己较劲而已。
她走下楼,绕过旋转的楼梯看下大厅的时候,却愣住了。
大厅里不知有婚纱设计师而已,还有陈辉以及……陆家祺。
她走近之后才发现,陆家祺的手是被手铐扣着的,脸上是深深浅浅的淤青。
她不再看他,而是望向陈辉。
“他是什么意思?”
“大少的意思是,如果余小姐不穿上婚纱,那么这就是您最后一次见到这位陆先生了。”
呵,他是觉得她不会嫁给他吗?用这种手段来对付她?
“他还抓了谁?”余溪颜声音更冷。
“余小姐是什么意思?”
“我问,他还抓了谁,还打算抓谁,来逼我?”
陈辉看着她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他才慢慢开了口。
“抓了谁、打算抓谁,都不是余小姐需要关心的问题。您现在需要做的就是,请设计师为您量一量尺寸,然后试婚纱,然后结婚。”
“如果我说不呢?”她看向他,眼睛里已经没有了温度。
陈辉向身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然后一把漆黑的手枪就抵在了陆家祺的太阳穴上。
余溪颜忍不住惊呼出声,“不要!”
她凝了凝神,然后说:“如果我答应结婚,那么你们会不会放了他,还有我二姐?”
陈辉笑了笑,“余小姐,我不得不提醒您,您现在并没有谈条件的资本,如果您答应结婚,他就可以不死,如果您不答应,那他就活不过今天晚上,至于明天站在这里的人,是谁我也说不准。可能是您的二姐,也能是您哪位同学,或者是……”
“不要说了!”余溪颜打断他。
她是知道的,军政界实现目的的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不会管你有多么可怜、多么无辜,没有朋友,没有感情,只有利益。
只是现在,梁景程要把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
如果梁景程要把这些手段用在她身上,她其实谁都救不了,陆家祺、二姐、甚至在松溪的外婆和舅舅,她都不能护他们周全,她甚至,她甚至连自己都救不了。
“我会结婚的,但是告诉梁景程,我不要在教堂。”
陈辉笑笑,摆摆手让人带陆家祺出去了,然后说:“余小姐多虑了,中国人结婚自然是中式婚礼,不会因为这场戏是演给外国人看就变成西式婚礼。”
陈辉走了,他们都走了。
余溪颜一个人窝在大厅的沙发里,阳光穿过落地窗洒满了整个大厅,其实春天已经来了,她却觉得极冷,冷到她想要抱紧自己,将自己藏在一个没有人找到、也不用走出来的角落里。
“她答应了?”陈辉一走进办公室,就听到梁景程的声音。
“余小姐答应了,但是我我觉得这次我们做的……有些过分。”陈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什么意思?”梁景程问。
“我觉得,即使我们没有抓陆家祺过去,余小姐也会同意结婚的。”
梁景程沉默了一会儿,看向陈辉。
“你还记得那个时候在船上,你说余溪颜可能是日本人,听不懂我们说话。”
听完梁景程毫无预兆地说出这句话,陈辉顿时觉得后背出了一身冷汗。
梁景程是在警告他,不管余溪颜怎么样,那都与他陈辉无关,他不应该同情她,甚至,不应当关注她。
“大少,我知道了。”陈辉恭恭敬敬鞠了一躬,然后走出了办公室。
梁景程站在窗前,想着陈辉刚才说的话。
即使不威胁她,她也会答应结婚?
也许吧,她留在他身边,才有可能偷到有价值的情报,她当然愿意。
只是他不会再给她机会了,他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并且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那个让他犯错的,不管外表多美、多么诱惑,就像是爱琴海上唱歌的女巫,是致命的。
自从那日之后,余溪颜就再也没有见过梁景程,整个结婚的筹备过程,她只参与了试婚纱的环节。下一次,她就站在了梁公馆里。
她身穿大红色的喜服,头上顶着重重的凤冠,她努力抬起头,看到天花板上垂下的繁复的吊灯,那璀璨的灯光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她终于在那些耀眼的灯光里,看到了她要嫁的男人。
他脸上的冰霜让她想起了她第一次见到他,他也是这样面无表情、冷若冰霜,嘴里说着让她颤抖的话。
这一次,他会对她说什么?
他朝她走来,并没有说一句话,只是向她伸出了手。
因为是中式的喜服,她并没有戴手套,她的手上的热度直接触到他的冰冷。
她的心里一沉。
这是她要嫁的男人,他的手握住她的手的时候,却这么冷。
她小的时候,看到隔壁的姐姐结婚,虽然穿着喜庆的衣服,但是却满脸泪痕。那个时候她不动,觉得有糖吃就是该高兴的事情,为什么还哭得那么伤心。后来她才明白,那个姐姐的父亲早就去世,留下体弱多病的母亲和弟弟,她是不得已才嫁给了一个老头子。那个老头子只是看重了她的年轻貌美,两个人毫无感情可言。她从明白男女感情之事的年纪,就开始幻想着,如果有一天,自己要出嫁,那个男人会是谁,又会在哪里。
眼泪似乎涌上了眼眶,她使劲闭了闭眼睛,跟着梁景程继续往外走。
别人结婚都是丈夫和妻子并排而行,而她却是跟在梁景程的后面,他留给她的,只有一个挺直的脊背。
果然是大户人家结婚,身侧走过一个推着餐车的厨师,上面的食物看起来十分丰富。
可是电光火石之间,余溪颜突然觉得有哪里不对。
梁景程和她走近大厅的走廊,为什么会有厨师和餐车,上菜肯定有别的路,那么身边的这个厨师……
她赶紧扭头看向那个厨师,却已然见他抽出了一把餐刀朝梁景程的后背砍去。
她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唯一的感觉就是痛,一种没有办法形容的,没有力气形容的痛。
失去知觉前的最后一秒,她终于看见了梁景程的脸,那张脸终于不再是毫无表情、毫无温度,那张脸上写满了恐惧和惊慌,好像他是在意她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