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溪颜,问你个问题啊,你认识梁景程吗?南方的大少梁景程?”
余溪颜一愣,本来低着的头抬起来,刚好看到萧楷生嘴角翘起的玩味的笑。
“正如你所说的,我只是余家一个不受宠的孙女,可能连祖父的养的一条狗都不如,怎么可能会认识那种人物呢?”余溪颜不去想眼前这个男人究竟这样问是什么目的,现在这种情况下,她似乎只有否认才是最好的选择。
不认识?
萧楷生抬起搭在余溪颜腰上的手,大力捏上他的下巴,突然一阵大力将他拉向一边,他愤怒地转身,本来想试试余溪颜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是谁这么不知死活地过来打扰。
结果一转身,便看到了大哥的脸。
“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猎艳?快跟我回去,南边打过来了?”
梁景程这小子动作这么快?萧楷生心里嘀咕,他才回去了不到十天啊,不是说还受伤了吗?
大哥已经走到大厅门口了,萧楷生扭过头来对余溪颜说:今天就先这样吧!估计以后我们还会见面的。”
梁景程如果打过来,大概是不会放过她的,那小子,记仇地很。那年在伦敦,他们一起出去喝酒,结果喝得有些晚,出来的时候碰到了几个街头的混混找事,他和梁景程喝得都有些高了,尤其是他,连走路都走不稳了,梁景程身手虽然好,但是毕竟喝多了,虽然勉强能够护住他们两个人,但是他们两个还是免不了挨了几下。回去之后第二天就赶上导师要去美国开会,把他俩带到美利坚去做免费劳动力,结果在美国一待就是两个多月,做完了一个课题才回英国。忙成那个鬼样子,他早就把被混混打的事情忘到了九霄云外,可是有一天梁景程却把他交到了学校外一个废弃的楼里。他路上一直纳闷梁景程把他约到那里干什么,结果一上二楼就看见立柱上绑了几个人,那个红色头发实在太容易让人记住,他一下子就想起来这几个人正是那天晚上打他们的混混。于是那天,他和梁景程好好活动了一下筋骨。
从那天他也知道,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梁景程,这小子,记仇地很。
余溪颜轻轻舒了一口气,终于走了。可是尽管那两人声音故意压低,她还是听见了几个关键的词,南方打过来了。
是梁景程打过来了吗?
余溪颜心里正想着,突然听见舞会的音乐戛然而止,大厅的所有的灯也大亮起来,余溪颜和所有的宾客纳闷地看着主持台。
只见陆家祺匆匆跑上主持台,对着宾客鞠躬致歉,表示因为余瑾华突然身体不适,只能终止舞会,请大家谅解。
显然是借口。
她大概五分钟之前才看到二姐从舞池出来上了二楼,怎么可能突然身体不适到要终止舞会的程度呢?
余溪颜在大厅里一直待到客人走光,余家的男人大多上楼进了祖父的书房,其他人也三三两两回了房间,老管家已经开始指挥着佣人收拾舞会的场地。
余溪颜抬脚准备从大厅会自己的房间,恰巧看见二姐从楼上下来。
余溪颜点头向二姐问好,便准备回房间。
“余溪颜,我们聊一聊。”
余溪颜一愣,从她14岁到余家,从来没有听过二姐用这样温柔的声音对她说过话。
两人便又上楼到了余瑾华出阁前的房间。
“溪颜,二姐嫁给了家祺,我也知道你心里难过,但是最容易变化的总是人心,二姐希望你看开点,不要纠结于过去的种种,还是应当向前看。”
若是在以前,余溪颜听到二姐说这样的话,心里定是忿忿不平,以为二姐只是在警告自己远离陆家祺。可是如今她发现,原来你不在意一个人之后,对于与他相关的其他人、其他事情,便会更加公正而客观地去看待。
这大概就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二姐,我懂你的意思了。我和二姐夫之间,早就已经没什么了,以前只是小孩子不懂事,闹着玩罢了。其实……”她有些不好意思,但是想想,也许这是一个和二姐冰释前嫌的好机会,有些话,说出来了,才显得比较坦诚。“其实我已经喜欢上别人了,他和我一起回国的,只是不知道我们有没有可能。”
余瑾华听到这里,顿时大喜。舞会开始之前,她听到珠儿说余溪颜和陆家祺在花园里相会,本来十分恼怒,整个舞会都心不在焉,看向家祺的眼神也不由自主地带了怒气,引得家祺频频问她怎么了。这也就罢了,谁知道舞会刚进行了不到一半,突然家祺就被父亲叫过去了,回来了却让她称身体不适要结束舞会。她好不容易结一次婚,回门真么重要的事情,却接连出状况。
下楼的时候,刚好看到余溪颜,就想着过来警告她离陆家祺远一点,没想到她竟然说了这样一番话。
“哦,那二姐就没什么事了,二姐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担心你想不开。既然你已经喜欢上了其他人,那二姐就放心了。那个人,是谁?”余瑾华还是有些不放心,唯恐是余溪颜编出的谎话来哄她。
余溪颜一愣,没有想到二姐竟然会这么问她。毕竟三年前,两个人的关系还是冰冷的,虽然回国之后有所缓和,但是似乎也没有到这种闺蜜之间互相分享心情的程度,何况她喜欢的人……不能说。
“二姐,那个人,是我在剑桥的同学……其他的,我就不太好意思说了。”余溪颜作出害羞的样子,扯了点其他的事情就把这个话题转过去了。
回门舞会后,余溪颜也恢复了自由,余家的人忙于战事,都不曾想起还有她这号人物,因此,她的日子也好过多了、自由多了。
纵然不怎么关注战事,但是偶尔在街上听到报童吆喝,还是会去买张报纸。北方这边的官报对于南方的攻势只字不提,只是说一些安抚民众的话,坚决拥护余长海司令云云。
但是毕竟还是有一些积极进步的报纸,坚持新闻的真实性原则,偷偷发行报纸,报道南北战事。
余溪颜捏紧手中的报纸,如果这张小报上说的是真的,那么,梁景程大概不到半个月,就能对于吴口形成合围之势,那么即使吴口的防守再坚固,也不敌围困之势。
她以为没有这么快的,她以为南北这种情况,祖父应该至少能够坚持半年的,她甚至还想着去圣西女中找一份教职。
余溪颜伸手招了辆黄包车,“去斜巾胡同。”
她从圣西女中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到外婆家的时候,舅舅已经下班回来了。
“颜颜,舅舅正想着去找你了。你看到报纸了吗?南边要打过来了,你是什么打算?咱们家和余家的关系,难免不受牵连啊!”
余溪颜其实并不太担心这件事。
梁景程,即使有自己深爱的女朋友,即使他不爱她,但是他们在海上相依为命了那么久的时间,至少会保全她在乎的人吧。即使不保全,至少不会伤害。
她只是担心南边一旦打过来,余家这边、政府这边肯定会乱成一团,到时候必然是盗贼纷起,外婆和舅舅这里一定不安全。
“舅舅,我听说那梁景程是国外大学毕业的,应当是个明事理的人,断不会因为余家迁怒咱们,我只是担心到时候一旦打进来,外婆和你会有什么意外,我之前在圣西女中的好友发电报说我们可以去泉洲找她,那里现在被外国人占着,比较安全。”
外婆听到这话,连忙摆摆手。
“颜颜,外婆年纪大了,不想这么折腾了。这里是你外公留下来的房子,外婆要在这里看着它。你就不用担心我和你舅舅这边了,我们会照顾好你自己的。只是你,余这个姓没给你带来这么好处,南边打过来的时候,恐怕还会因此遭罪啊?”
“外婆,你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余溪颜顿了顿,想着这样的话毕竟不能让外婆放心,从古至今有多少帝王会善待前朝的人呢?“外婆,其实,我和南方大少梁景程是同学,我救过他的命。你还记得我刚回来那天和我一起的那个昏迷的男人吗?他就是梁景程。”
余溪颜话音刚落,只听“啪”的一声,茶杯落在砖石的地上,发出清脆突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