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期待恋爱
“关圣羲请长假？！”第二天上班，骆里纱得到这么个惊人的消息，一时之间不知所措。“为什么？”
“长点记性好不好，昨天K歌时不是说过了吗？他和罗佩冉要回学校备考，开年后再回来上班。工作交接都办完了，刚走的。”
“……”她真的不记得！昨天后来还喝了一点杰克丹尼，那会儿恐怕是醉了。
“据说D大期末考很严格，不能蒙混过关……”杨羽还在继续，骆里纱却没听，郁闷地软在椅子上。开年后再回来上班？离开年还有两个月，两个月不能见面！
“这个是他让我转交给你的。”杨羽将一本厚厚的图册砸在骆里纱桌上。
她定睛看，是《葡萄酒鉴赏》。仔细翻阅，装帧相当精美，扉页有他留的小纸片：你可能感兴趣的内容，勃艮第的葡萄酒，P77-P127。于是翻到那几页，有好多葡萄园的图片，还有地理环境、酒庄分级和产品简介。
骆里纱心中感动不已，手指轻轻抚过书页，凑近嗅了嗅，一股印刷品特有的油墨香，和只属于他的葡萄味儿。她嘴角泛起微笑，两个月很快便会过去的，然后，她要试着去告诉他一件很重要的事。
元旦过后，刚刚成立的春节团购小组一下子忙碌起来。团购客户越来越多，团购室也越来越热闹，经常同一时段来四、五批客户，加上部门主管、助理、员工以及客户咨询员，二三十人将团购室塞得满满的。骆里纱和其他几个小组成员可忙得够呛，又是下订单，又是询问部门，又是接待客户，一批没送走，一批又迎来，简直焦头烂额。每天下班，她都累得不行，回到家里洗漱完毕倒头就睡，偶有闲暇翻几页《葡萄酒鉴赏》，枕着淡淡的葡萄味儿酣然入梦。
时间就这么不知不觉悄然走过，转眼到了一月底，离春节只有一周时间。一天午餐时间，骆里纱收到了关圣羲的短信：我刚被解禁！
放寒假了？真让人羡慕！她回复：你要回家过年吧。什么时候走？
关圣羲：不回去，就在A城过年。
骆里纱：春节呐，怎么可以不回去？
关圣羲：太远了，麻烦。来回很折腾。
骆里纱：对了，还不知道你家在哪里呢？
发完这条短信，骆里纱有一种窥探对方底细的感觉。曾听陆景海说过，关圣羲家不在A城，但洛基那件事表明他至少在这个城市居住过，否则不会认识四年前的阿龙那帮人。除了知道他曾经吸毒和戒毒以外，她对他的过去一无所知。其实也无心刻意探究，只是出于好奇。而关圣羲的回复却久久不至，这不免令她有些心焦，以为自己问了不该问的事。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闷闷放下餐盘去更衣室。
突然短信铃响，她忙掏出手机，展开短信：马利尼，夏布利附近的村庄。
骆里纱以为自己看错了，反复确认，短信确实来自于关圣羲！可是……马利尼？夏布利？原来他家不在中国，而是在法国？！从来没听说过啊，这消息太令人震惊了！于是急急回复：在法国？以前没听你说过呀？
回复很简单：你也没问过呀。
骆里纱愣愣看着那条短信，突然感觉她和他之间的距离陡然拉开了。她忍不住继续追问：那怎么会在D大读书？
回复：我是卡昂大学的交换生，去年秋天来这边的。
骆里纱的心情沉入谷底。原以为他只是一般有钱人家的公子哥，却不知道他竟然是远居法国的华裔。夏布利，马利尼，难道他家是开葡萄园的？交换生，这意味着什么？毕业之后要返校？卡昂大学在哪里？
半晌，关圣羲又追来一条短信：今晚学院有迎新年PARTY，你要不要来玩？
骆里纱出神好半天，回复：不用了，我今晚加班。
农历腊月二十九，骆里纱终于取得“长征胜利”，结束团购室工作，迎来期盼已久的春节长假。加上先前加班的补休和去年剩余的年假，她可以休上二十几天，辛勤工作之后终于有所回报，心中很是安慰。然而，当脑海中不经意间冒出某个人的影子时，她又有点闷闷不乐。那本《葡萄酒鉴赏》一直安静躺在床头，好几天没碰了。
“里纱，陈阿姨那边介绍了一个男孩，是XX公司的人事经理，收入不错，买了房子，目前一个人住。要不和人家见个面？”眼见女儿一放假就坐在电脑前足不出户，骆妈妈提议。
相亲？骆里纱皱眉。她已经相亲十几次了，没一次成功。她讨厌那种面对面坐着相互打听对方私人背景，面试一般的感觉。记得电视剧中经常有这样的台词：请以结婚为前提和我交往吧——NO，这目的性太强了！
骆妈妈看出女儿反感，语重心长说：“别嫌妈妈啰嗦。你都这个年龄了，再磨磨蹭蹭，大好青春都耽误了。你交际圈子小，工作单位里也没有称心合适的人，还能上哪儿去寻寻觅觅？相亲是最稳妥的，知根知底，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弯路。”
知根知底？又想起某个背景不明的人，情绪再度低落。已经26岁，开年就离27不远，现在应该考虑的是随心所欲的恋爱，还是终身大事？沉默片刻，她点头答应了去相亲。
时间仓促，约见就在第二天，大年三十的中午。对方工作忙，只有节假日比较空闲。骆里纱倒是无所谓，反正放假了又没其他事。她好好打理那一头乱糟糟的卷发，换上白毛衣、紫短裙，以及黑大衣……突然发觉最近也开始偏爱黑白配了。又在乱想！她细心化了淡妆，背上包包蹬了靴子出门。
约见地点是一家咖啡馆，见面寒暄之后随便点了饮料，公式化地聊起来。对方确实不错，三十出头，成熟稳重，没有不良恶习，不抽烟、不喝酒，不吃垃圾饮食，不通宵上网，不K歌，不泡吧。也不听歌，不看动漫，不知道莎拉.布莱曼和怪盗基德……几乎找不到共同话题。
骆里纱沉默冷场，对方也无话可说，对坐了半个多小时终于熬不住，决定散会。
“这里太闷，下次找个热闹点的地方玩吧。”临走时，对方这么说。
“哦，好啊。”还有下一次？再忍一忍吧，或许换个环境会有所不同，毕竟不能一眼看死人，要多方面接触。
回到家已是晚餐时间，骆妈妈询问相亲情况，骆里纱如实汇报。得知还会见面，骆妈妈倍感欣慰。一家三口吃了旧年最后一餐饭，就开始烧水泡茶，摆出瓜子坚果，排排坐在沙发上看CCTV的春晚。
骆里纱边看节目边给亲戚朋友同事同学发短信拜年。收到的短信也是一条接一条的铃声不断。金奇，陆景海，罗佩冉……这些都是过去一年里认识的人，当然还有关圣羲。看到他的名字，心中没骨气地悸动了一下，期待地点开阅读，不过是平平常常的问候，可以发给任何人的那一种。她到底在幻想什么？懒得COPY别人的短信，简简单单一句：谢谢，新年快乐！然后继续看节日。
情人节，又叫圣瓦伦丁节。这一天对于骆里纱来说不具任何意义，26年以来都是如此，今年也一样。虽然被人邀约，但是心中没有一点期待，纯粹为了不至于太寂寞，才答应了之前相亲对象的约会请求。
在步行街的时尚广场和对方见面，随便闲逛一会儿便去了顶楼的西餐厅，点了牛排套餐，一边等餐一边聊天，依旧是话不投机。股票、房地产、人事管理……骆里纱没一样听得懂，还被询问到ER的企业制度。她觉得自己好像正在向上级汇报工作，感到异常压抑心烦气躁，被驳斥了许多观点之后厌恶情绪急剧上升。何苦聊天还要咄咄逼人？于是不作任何掩饰地沉着脸不吭声。
对方察觉出她的抵触情绪，转移话题拉家常，什么自己买了一处多大的房子啦，自己有辆多豪华的车啦……她哪里还想继续，闷闷低着头数时间。牛排套餐上了也没胃口，随便吃几口结束无聊的晚餐。之后，对方还提议看电影，骆里纱婉言拒绝：“还是算了吧，你也没必要强迫自己，我们并不适合。真是很抱歉。”
对方开着一辆豪华轿车消失在车潮之中，大概就是他之前谈话中吹嘘的那辆车。于是，又一段相亲宣告失败。
天空下起小雪。骆里纱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双手插进大衣口袋，独自走在灯火通明的步行街上。来来往往尽是侬侬细语相互依偎的情侣，一个人的她显得尤为突兀，就好像在这样特殊的日子刚刚失恋一样，孤零零、冷清清。她竖起大衣领子，微微遮住脸颊。
她想起了妈妈的话：相亲啊，知根知底，省去了许多不必要的弯路。与此同时，是否也省去了恋爱的感觉？对于她来说，恋爱是神圣而不可缺的！她不愿跳过这么重要的阶段而直接谈婚论嫁。不是因为要结婚才去恋爱，而是因为恋爱了才想要结婚。恋爱或许会失败，或许会受伤，但是，不要人生留下任何遗憾。
骆里纱抬起头，街角肯德基餐厅的大型液晶屏上循环播放的是情人节套餐广告：一对情侣正在柔情蜜意地分吃蛋挞，煽情的音乐使她鼻子发酸。即使关圣羲已经有恋人，即使坦白了心情也得不到回应，她也要试一试。这件事对她来说很重要，只有敞开心扉，才能真正放开过去向前走。
手机铃声意外地响了！这个时候，会有谁惦记着她？掏出来一看，居然是关圣羲！心头猛地震颤了一下，她按下接听键。
“你在哪？”他略微焦急的语气。
“哎？！”
“是不是在步行街？”
“是……啊。”骆里纱惊讶：他怎么会知道？
“一个人？”
“嗯。”
“现在具体哪个方位？”
“前进路口的肯德基门外。”
“别走开，我马上过来！5分钟！”
骆里纱挂断电话，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刚才那几秒钟的通话是在做梦。这5分钟对她来说就像一个世纪的煎熬，狂喜与质疑激烈地斗争，她担心自己会在雪中等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甚至一个晚上，也等不到要等的那个人。当脸色有点苍白的高个子大男生于约定时间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才确定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关圣羲一身黑色休闲大衣和浅灰色牛仔裤，暗红的绒线围巾搭配得恰到好处。他微微喘着气，大概一路跑过来的，漂亮的栗发被风吹乱了，眉毛和睫毛上沾染了星星点点的雪花。他见到她就问：“发生什么事了？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散步……”她不愿说实话。
“一个人散步？”显然不相信她的信口胡言。
“……”她心虚地低头不语。
“到底怎么了？”关圣羲沉着脸，俯下身子凑近她，“刚才无意看到你从街边经过，一幅失魂落魄地样子，还以为你出了事。今天是不是有约会？”看她一副节日盛装的样子，还精心画了妆。“怎么……”
“你中途跑过来的？你自己的约会呢？”她心中很感动，依旧低着头。
“没有约会，和同学集体在时尚广场K歌。觉得空气闷就下楼抽根烟，没想到居然看到你。还以为看错了，打过电话才确定自己没眼花。”
没有约会？！这太令人意外了，竟然不敢继续刨根问底。
“怎么了，一副要哭的表情？谁让你憋屈了？”
一切不就是因为他！一个半月没见面，想他想得心都是疼的。现在他就在眼前，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份心情传递给他。本来就有些发洪水的征兆，被他这么一问，越发撑不住，泪水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之后，终于吧嗒吧嗒滴落下来。
“怎么说哭就哭？”他不知所措地哄她，“有什么委屈尽管说，我替你摆平好吧。”
他越劝，她越哭得厉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他束手无策，掏出纸巾递给她。她不接，继续哭，任凭那只手伸在空气中。无奈，他只好亲自替她擦泪。“这么冷的天哭成这样，风一吹肯定冻成花脸。虽然不是美女，也还看得过去……”
没等说完，她已经扑进他怀里，埋头在他胸前放声大哭。“我知道我不是美女，我没有魅力，我没人喜欢……”
“喂，我开玩笑的！你是美女好不好？”
“你不用安慰我！”
“该不会是被约会的人甩吧？”
“呜哇——”骆里纱哭得更厉害。
关圣羲满头黑线，不敢继续搭理，僵直着身体任她撒野，心中暗暗叫苦：估计要哭上好一阵子，自己这件大衣算是见鬼了！与此同时，柔软的情绪渐渐溢满胸腔。他不由伸出手臂环住她颤抖的肩膀。“谁说你没人喜欢……”
骆里纱感觉到他的回应，那轻轻抚摸肩膀的双手就像是温柔的天使之翼，将她托入光明的世界。她释怀了，胸中所有的顾虑瞬间抛到九霄云外。喜欢一个人其实就这么简单，仅仅一个拥抱就能让人充满力量和希望。她深吸着只属于他的味道，淡淡的葡萄香令她幸福得几乎融化。
那就谈一场恋爱吧！不论到最后是否能划上美完的句点，至少那回忆之中还有他微风般的笑颜啊！
夜空中，雪还在下，却没有增大的趋势，依旧是那银粉般的细碎。耳边，肯德基的广告还在继续。骆里纱偎在关圣羲怀中，久久舍不得离开。
见她哭声渐止，他开口：“哭够了吧？”
她不吱声，明显已经偃旗息鼓，终于不好意思地稍稍推开他。他递给她纸巾，她这次乖乖接了，一张、两张、三张，狠命擦了把鼻涕眼泪。抬眼看见他正在拭擦胸前那块哭花的印记，不由尴尬道歉：“对不起，弄脏了你的衣服。”
关圣羲笑了：“这话耳熟，不是第一次听你说。”
骆里纱一愣，记起和他第一次见面的情景。那时她匆忙跑进食堂，不小心撞到正用吸管喝热可可的他，差点没把他刺得喉咙出血，还洒了他一身可可。后来在办公室再次见面，也是这么尴尬地道歉。
骆里纱失笑。已经是几个月以前的事了，那时怎么也不会想到自己竟会喜欢上他！
“刚才是和相亲的人约会？”他边擦边问。
骆里纱脸红：“是又怎么样？”
“随便问一下。”他笑着继续探问，“吹了？”
“是又怎么样？”明显带有情绪。
“你要求太高了吧。有时也要适当妥协一点，凑合一下。”
“哦？”感情的事能够妥协，能够凑合么？她眼中冒火星。
“别激动，我是说‘有时’。比如现在，和我凑合着一块儿过个节，总比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的好，你说是吧？”
骆里纱恍然，是这个意思啊！那当然行，她一百个愿意！抑制住心中的欣喜：“我没意见，反正也没事。只要你同学那边没问题……”
“没问题。”关圣羲忍住笑，把她拉进肯德基，揉了揉她的头发，“来，等我一下，先买两份套餐，然后看电影去。”
“嗯。”骆里纱坐在热闹的餐厅角落，目光追随他排队的身影。抚摸被他揉过的头发，心跳不断地加速。是她的错觉？刚才那亲昵的举动宠溺意味十足，分明是把她当作恋人在看待。她不禁仔细打量他：那还真是个迷人的大男生，18X的身高，清瘦却不单薄，出众的外表在人群中相当惹眼，雕琢的侧颜如同画中美景……似乎察觉到她执着的视线，他稍稍偏头，冲她扬唇一笑，黑眸充满诱惑地吧哒一下，抛了个媚眼。她瞬间被电倒，飞红了双颊，恶汗别过脸去。这小子，有时自我感觉好过头了！
关圣羲和骆里纱拎着肯德基的情侣套餐进了人满为患的电影院，奋斗了半个小时，终于如愿买到电影票，如愿看了票房火爆的贺岁大片。从电影出来，骆里纱还在激动地絮絮不止：“太帅了！世杰在酒吧里打斗的那一段，功夫耍得行云流水一般，精彩得没话说。回家要网上截这一段反复看！对了，如果你有那样的功夫，阿龙那帮混蛋就不在话下了！”
关圣羲微笑：“那样的话，我早就去做飞贼了，还会陪阿龙玩？”
骆里纱不赞同：“干嘛要做飞贼？你的偶像基德可是只收不义之财的侠盗哦！”
“侠盗？充其量只是怪盗吧，基德才不会行善。顺便纠正，他不是我偶像。”
“我还以为你很向往那样的角色。”她想起万圣节那天的事。
“只是觉得他的行头帅。”他坦白。
“哦呵……是吗？”她笑了笑，突然想到一件事，抬头问，“你英文名是KEVIN？”
“嗯，怎么了？”
“为什么取这个名？”
“没特别的原因，只是‘关’姓的英文是KUAN，所以随便配个K字母开头的，念起来比较上口。”
骆里纱沉思片刻。“你上网吗？玩不玩QQ？”
关圣羲颇觉意外，目光与她对视了好久，淡淡回答：“从来不玩。”
“哦，这样。”
“失望了？想要我QQ号？”
“切，谁稀罕！”骆里纱白了他一眼，犹豫一会儿，建议说：“我们去吃必胜客吧。”
“现在？”
“嗯，我想请你吃必胜客的水果沙拉。”
关圣羲突然怔住，过了好一会儿才问：“为什么？”
“不为什么，”那一本正经的语气令她有些退缩，“只是想吃……”
“行。”
“你不喜欢？”她追问。
“没有。”心不在焉回答。
“慢一点行吗？”就要跟不上他。
关圣羲停住脚步，转身回头，诧异两人之间拉开的距离，而骆里纱正以迷惑的目光凝望着他。原来他走神了，不知不觉加快了步伐。心中暗叹，等待她上前，与她并肩前行。
接下来的时间，关圣羲陷入了沉默，一种奇妙的设想在他的心中悄悄蔓延开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