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索拉查擦肩而过让申伊遗憾不已,错过索拉查的内疚在申伊心里持续的发酵。一个多月以来,她仍然沉浸在这种低沉的情绪当中无法走出来,她懒得说话,也无法高兴起来,她安安静静的工作,平平静静的生活,谁也不知道她曾经历了什么?从震区回到昆明后,申伊的内心经受了严酷的考验,在曼谷不辞而别让她倍感煎熬,而震区的惨状更让她对生活的看法变得更加现实,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只要一瞬间就会灰飞烟灭,而作为一个人,应该让生活变得更加简单而幸福。很多时候人们之所以不幸福是因为追求了很多并不需要的东西,而忽视了最应该珍惜的部分。两件事的发生在申伊心里剧烈的碰撞,她不由自主在选择什么应该坚持,什么应该放弃,这让她重新审视了与索拉查的关系。她曾经一度想要把索拉查从自己的生活里拿掉,因为总认为这种感情不道德,不会得到承认,可是看过了索拉查的坚持和震区生命的脆弱后,她的脑海里闪过了这样的念头:如果地震夺走的是索拉查的生命,自已会是什么样的心情?这样的设想让申伊对索拉查的感受变得清晰又坚定,内疚之余她是如此的感动,苦涩的同时又是如此的甜蜜。该来的就让它来吧,如果有一天索拉查想要主动离开也绝不纠缠,让这个过程按照它的轨迹去运转去吧,是聚是散自有定论,不需要刻意,也不必纠缠。
看过了生死,掂量过世事的重量,申伊活得很从容,很平静,她并不让人炫目,但活得有滋有味,从不张扬,但自在从容。她不想因为所谓的纯洁而让索拉查觉得自己的感情充满了邪恶,就算是朋友索拉查也是如此的出众,她有足够的信心与索拉查以好朋友的身份相伴一生。回昆明后她给索拉查发了信息,对自己中途返回昆明十分愧疚。
“索拉查,我真的很抱歉,同事们回来后只要提到曼谷我就想跑开,只要一想起来我就难过,希望你原谅。”
“不存在的,可是我真的很想见到你,我看到你的同事就会想到你,我真的很嫉妒他们可以天天跟你在一起,如果我们可以像在医馆那段时间天天见面该有多好。”
“不要啊!你可以来昆明,我也可以再来曼谷,其实这并不是很困难的事情,你说是吗?”
“是不困难,可是我用什么理由来见你?
“朋友,不可以吗?”
“我不想装成你的朋友,你知道我做不到。你离开曼谷我就已经没有灵魂了,你让我怎么伪装?我还没有准备好以朋友的身份与你相处,我嫉妒你身边所有的人,不管男人还是女人!”
“你不要这样好不好,我时常在想,总有一天你会娶妻生子,我只是你路边的一棵树而已,而你也只不过是偶然从我的身边走过,以后你的身边还会有很多的树,也许并不会记得我。”
“我的心里早已经寸草不生,别说树,连草都不会有了。”索拉查的执拗充满了对申伊的抱怨,他只要对申伊不满就会变得非常絮叨,申伊常常觉得这是自己比索拉查大六岁的原因造成的,可是从他的抱怨里又可以感受到发自内心的真诚,于是申伊只好败下阵来认输,她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回复索拉查:“不要耍赖,填平代沟。”
被爱的人总是显得平和,如果注意观察就会发现,在生活中脾气暴躁的人其实都只有一个原因,缺爱!爱可以让人充满了安全感,从婴儿到成年人大都如此。人们常常会看到打工的两夫妇带着自己的孩子住在并不宽敞的屋子里,一边做家务,一边耐心的教孩子写作业其乐融融;也会看见从豪车里走下来的两口子在公共场合破口大骂。钱可以带来富足的物质条件,而爱让人的精神世界变得富有,精神世界贫穷的人无法找到快乐,更谈不上幸福。那些地位高,性格强势的人其实活得并不快乐,对于很多阅历丰富的人而言,他们一眼就能看透这种人缺爱的本质,他们不爱自己,更不会爱别人。
申伊常年接触病人,她早就发现很多疾病的产生是与人的性格紧密相关的,更重要的一点是,内心强大的病人更容易康复,他们抵抗疾病和身体恢复的速度比一般患者要快得多。而脾气暴躁,拒绝与医生配合的病人不仅康复的速度慢,而且患病的概率要高得多。很多人根本不相信人的心理因素会影响健康,但这却是活生生的现实。
所以,申伊一直担心索拉查的不良情绪会影响他未来的生活,特别是长此以往,对身体的伤害程度更高。她眼睁睁看着索拉查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了开始略略发福的成年人,其中的变化和对比申伊看得尤其的清楚。岁月不会放过任何人,就算我们都希望自己爱的那些人可以长生不老。
新的一轮职称评定开始了,领导在全院大会上作了动员:“咱们医院年轻医生比较多,一个医院的发展要依靠强有力的医疗诊断技术做支撑,所以,同志们,你们必须加紧业务学习,该考试的快考试,该发论文的发论文,尽快让咱们医院的职称结构得到提高,这样我们的医院才能更好的发展,所以,大家要努力哦!”
领导的话让申伊对自己的未来忧虑起来,已经36、7了,继续读学位家庭已经不允许,不继续提高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就会被淘汰,现实又给申伊沷了一盆冷水,不大不小的年纪,不上不下的职业定位,中年真的让人很矛盾。
女儿就要上小学了,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必须花更多的精力去辅导女儿的学习,那么自己的业务还有没有时间提高呢?是自己的前途重要还是子女的学业重要?这是每个职业女性要面对的选择。申伊曾经因为产假失去了晋升的机会,也曾经受女儿拖累在工作上遭受同事领导的白眼和歧视,可是为了女儿她只好忍下了。她在心里暗暗的想: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望尘莫及,一定会有这一天!
申伊正在办公室带学生看病历,旁边的一个小护士急匆匆的跑到申伊的跟前气喘吁吁的说:“申医生,快,急诊室送来了一个高中生,不知道什么原因昏迷了。”申伊想都没想,带上两个助手就狂奔了过去。
“快,血压,脉博!谁是家属?”申伊急切的问。
“我是他的老师,他上课的时候突然晕倒了,他父母正在来医院的路上。”旁边一位中年男子回答道。
“他平时有什么疾病吗?”申伊问。
“没听说啊!只听他谁总是头晕。”男孩子的同学说。
“快,进入急救流程。血压80/60,心跳56。”助手把数据通报给申伊。
“低血压,孩子最近睡眠怎么样?”
“听他说好像失眠了,他最近月考成绩不好,所以压力很大。”旁边的同学做着解释。
“他最近熬夜的时候有点长,也许是疲劳过度了。”老师解释道。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男孩子醒了过来,他看见周围的人挣扎着坐了起来,对老师说:“老师,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别动,别动。躺下。”申伊命令他。
正在这时,男孩子的妈妈大哭着冲金了急诊室,看倒男孩子就扑了上去:“志航,志航,你怎么了?你不要吓妈妈,你要是有问题妈妈就不活了。”然后哭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男孩子看见了哭泣的妈妈,但他的表情相当冷漠,他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眼泪顺着眼角无声的流下来,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对母亲的哭泣无动于衷,这让早伊十分纳闷。
第二天清晨,申伊来到男孩的病床前查房。
“赵志航同学,今天感觉怎么样?头还晕吗?”申伊问道。
“还行吧!医生,我可以出院了吗?”
“你觉得你可以上学去了吗?”
“可以了。”
申伊冲他微微一笑说:“你的检查结果已经出来了,你的颈椎压迫了向大脑供血的血管,导致你的大脑供血不足,于是你会感觉到头晕和失眠,当然也许还有精神高度紧张的原因。你的颈椎需要治疗,否则会再次晕倒,影响你今后的学习和生活。小伙子,你需要运动,不然会影响身体健康的。”
小伙子泄气的把身体靠在了床头,他说:“阿姨,我下月就要高考了,我不能住院,不然我就不能上大学了,您让我出院吧!“
申伊抬起眼睛看着他说:“我是医生,我必须为你的生命负责,小伙子,在我的眼里病人的生命比高考重要,在生命面高考不值一提。”
听到申伊这么说,小男生突然精神一振说:“阿姨!您觉得高考不重要吗?”
“重要,但必须有健康作为后盾,生命只有一次,而高考可以有很多次,只要你愿意,等你病好了你可以考很多次,我记得我看过60岁老大爷参加高考的故事。小伙子,没有健康做基础,人生所有的努力都没有意义,好好养病吧!”
“哇!哇!阿姨,您家的孩子一定很幸福,你好开明啊!真羡慕你家孩子。”小男生一下子就振奋了。
“为什么呢?”申伊有点好奇。
“我猜,您一定不会逼着你家孩子只顾读书。”
“嗯,你很会看人哦!我喜欢带我家小朋友在田野里疯跑,放风筝,抓小鱼。”
“啊呀!这简直太开心了,我也想这样,想想都快乐。不行,我要放风筝去,我也要抓小鱼。”
“好啊!等病好了就可以了。”
“可是,我下月就要高考了。”男孩子的声音暗淡了下来,他盘着腿坐在病床上,用手捧着脸陷入了沉思。
“好了,赵志航同学,做治疗去吧!把颈椎推到合适的位置你就会觉得好些了。另外还有针灸哦!”
几天的治疗下来,小男生的状态好了很多,申伊每天查房的时候小男生都会很开心的跟申伊聊几句,很快他们就熟悉了。有天中午,申伊听到小男生跟妈妈在病房里吵了起来。
“你们就是拼命的拿我跟别的孩子去比,可是我就是我。你们喜欢谁家的孩子你们去喜欢吧!我成绩不好,我比不上别人,你们不用费心了。你们为了让我考上好大学根本不管我的死活,你们自己去考吧!”男孩子的情绪非常激动。
申伊急忙走进了病房问道:“怎么了?小赵同学,你不能对妈妈大喊大叫。”
“医生啊!他马上就要高考了,他不能呆在这里,考不上大学以后可怎么办啊?医生,您让他出院吧!医生,可以吗?”
“您一定要让他参加高考吗?他的情况不乐观,我不赞成他参加压力这么大的考试。他的颈椎和心血管方面都有病变的迹象,如果不及时治疗会严重影响今后的健康,家长,我很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建议小赵同学出院,在生命面前,高考不值一提。”申伊说道。
“哇”的一声,小男生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你们总觉得我不够努力,可是你们知道吗?我每天要学习18个小时,我连上卫生间都要小跑。每次考试成绩不好我都不敢见你们,你们还想让我怎么样?你们就是怕我考得不好让你们丢脸,你们太过分了,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们。”男孩子冲着妈妈大吼。
听到这里,申伊终于明白了那天在急救室小男生看见妈妈为什么如此冷漠?男孩子的妈妈哭得浑身发抖,她一边哭,一边对申伊说:“医生,如果孩子真的不能参加高考就让他好好养病吧!我也不想再逼他了,再逼就要出事了。”
申伊叹了口气,难过得陪男孩的妈妈一起流下了泪。她定了定神说:“我们再观察一下吧!你也不要哭了,孩子交给我吧!他跟我聊得很好。是吗?小赵同学?”
小男生看见申伊陪着妈妈一起哭了突然很吃惊,他擦了擦眼泪停止了哭泣,咬着被单瞪着眼睛若有所思。接下来的几天里,他一边治疗,一边背书,有时候一只手输液就用另一只手做习题,出院的前一天下午,他跑到申伊的办公室向申伊告别。
“阿姨,我决定还是参加高考吧!应该还来得及,谢谢你救了我。”
“切,傻不傻呀你!不管是谁都会救你的,你这样的祖国花朵任何医生都会重点照顾的,相信我,你会好起来的。嗯?”
“我还要谢谢你的是,你还救了我的信心。”
“哦?这么神奇?”
“嗯!因为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说我的生命比高考重要,我喜欢你说的田野、风筝和小鱼。我.........,我还很感动,为了我,你都哭了。“小男孩突然抓住申伊的手激动的说:“申伊阿姨,我想好了,我要高考,我要当医生。我要告诉那些生病的同学,让他们去田野放风筝,去疯跑。因为心情好了,学习才会好。“
“哈哈哈哈,你可真够聪明的,生了一场病竟然悟出了这么多人生哲理。好!小赵同学,加油干!祝你成功!”说着,申伊和小男生兴奋的击了一个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