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偏过头躲开了唐允忠俯下身子的吻,哭的哽咽又停不下来的她煞白的脸上泛起了薄红。唐允忠见他抗拒,也就没在勉强。
“枪子打在肩膀上疼吗?”
唐允忠低头看她,良久叹了一口气道“没有你那一枪疼。”
外面的狱警进门喊唐允忠去处理公务,被唐允忠一个眼睛瞪了回去。苏沫如梦初醒的回过神来,扭着身子想从他身上下去,唐允忠把她抱到床上,一个吻落在她的额头上又快速离开。
“唐允忠……”苏沫哼了一声,
“嗯?”已经走到门口的人停住,回身疑惑的看着她。
苏沫咽了一口唾沫,头晕眼花的轻声说道“你别再对我这么好了,不然……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恨你了。”
唐允忠愕然,最后默不作声的关上了牢门。门关上那一刻,苏沫歪头又吐出一口血,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了,她晕晕乎乎的坐起来,腰一麻又躺了下去。她意犹未尽的看着整个牢房唯一有一点光亮的地方,那是一扇窗子,正对着外面一棵掉光了叶子的梧桐树。树上面泛着白,下雪了。
苏沫蹑手蹑脚的下床趴到墙边,四周别样的安静,以至于苏沫盯着树梢有些出神,一转眼脑海里又蹦出唐允忠的脸来。
她懊恼的皱眉,一个人自嘲的想她可真是记吃不记打,只是那么一点点好,她就平白无故又想他了。
窗外的风吹到玻璃上响起了“沙沙”的声音,她下意识的抖了抖,没想到这么一动弹,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猝不及防的涌了上来。
她愣愣的下垂着目光看着鲜血滴到地上,红色晃的她心里五味交杂。
她心里暗暗盘算了一下最近受过的伤,无论哪一种她都是把痛苦压回心里。她略懂医术。是个顾简一起看着百草堂时琢磨的。憋进心里的伤最容易伤及元气,更加可能郁集瘀血。
就单论她服用良久的软骨散,带给她身体的伤害就数不清了。
再加上她还流产过一个孩子……叶韶华曾经和她说过,她肚里的孩子不健康,生下来是个死胎的几率非常大。唐允忠的玻璃心就那么一点了,这个时候再刺激刺激他,他俩缘分就真的尽了。
但她不知道的是,唐允忠知道她的身子骨生这么一个孩子就已经是极限了。死在手术台上的几率很大,苏沫太不可控了,他又不忍心亲自动手……
也许对于唐允忠这样没有安全感的人来说,死亡,才是他安心的解脱。
连着半个月,没有人再对苏沫动用酷刑,苏沫的伤好的很快,每天迷迷糊糊的躲在床上躺着,药劲儿上来了就是抓心挠肝的疼。
她咳血的频率愈加多起来,常常睡梦中就会吐出一口血,她也不自知,安安稳稳的沉沦在梦里。
她已经很久没见过唐允忠了。
记得那天是元宵节,家家户户又放起烟花来,她坐在床边上看烟花,拥着被子一边落泪。
天黑的早,狱警开锁链的声音吓了苏沫一大跳,她红着眼睛看着狱警递来的碗,里面是精致的汤圆。
“怎么,这么久没见到军长,想他了?”狱警看着她红着的眼眶笑着调侃道。
苏沫愣神,眼里氤氲的水汽又遮挡了她的视线,这才惶惶张张低头塞了一口汤圆。
糯米皮中裹着浓郁的黑芝麻,很甜。苏沫只是吃了一个,胃里就往上反酸水,整个人看起来特别虚弱的窝在了被窝里。
狱警抿着唇接过碗。有些凝重的说道“你这几天吃的怎么越来越少了。”
苏沫冷汗出了一身,前面的头发湿漉漉的,无力的摇头。狱警看着她,犹豫的询问道“军长说可以带你出去走走,你还想出去吗?”
苏沫闭着眼睛不应,她感觉自己又要呕出一口血来,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狱警见她没反应,刚想走出去,就见苏沫眼睛睁开一道缝,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一般。
“你可不可以……告诉唐允忠,让他来看看我。”
狱警愕然,又听叫苏沫急喘着气痛苦的说道“就说我想他,求你……”
狱警“嗯”了一声,只当她软骨散那磨人的药劲又上来了,锁好牢门,剩下苏沫一个人咬着被子,绷着脚背泪水口水汗水糊了一脸,抵抗着五脏六腑被搅动的痛苦。
她知道忍耐到了极致就是会有这么一天,那种背离世界的孤寂感在这一刻如此清晰,清晰到她可以直视死亡。她忽然想和唐允忠做个了断,好也好,不好也罢。她不想花时间去蹉跎了。
她的时间不多了,但好像怎样渡过都是浪费。
彼年瑞雪,红梅初至。
寒风凛冽,暖阳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