踢掉脚上的绒靴,他缓身躺上了那张华丽的大床,粗壮的胳膊寻觅着将身侧的女子揽入了怀中。女人早已熟睡,并没有注意到身边的动静,均匀的呼吸声平静而绵长。
有多久,多久她不曾睡的这般香甜了?好似…从那次跌落湖中之后,便没有再这般平静的睡着过。梦中的她是那么快乐,没有一丝现实中的痛苦与对未来的未知迷茫,梦中的她安静而平乐,竟像是没有任何一个外界的人事能够打扰到她。
“苏子…”由背后相拥,策零稍显冷淡的薄唇贴上女子耳畔的轻唤,他在利用她,却从心底爱着她。唤着女子的名字,葛尔丹策零没有想得到回答,他的一切思念与爱慕,从未得到过这个女子的回应,而现下的他也只是想就此简简单单的抱着她,感受着她的体温。
温暖大掌温柔的环绕着她的身体,竟是覆盖上了那隆起的腹部。
那不是他的孩子!手在触到那肚皮的一刻,他震怒,却是隐忍,对于这个女人,他能容忍,是因为他有着对她的爱,但那腹中的孩儿,他却不愿多忍一分!
攥起的拳头让骨节泛白,他在忍耐,这个孩子,他不能出手伤害,他在等,等着这个孽畜的降临!一切都要从这个该死的孽子开始…
“小姐,小姐醒醒,咱们到了!”轻摇着沉睡的张婉然,翠环情绪略带激动的喊着。经过近一个月的跋涉,他们总算到了准格尔部,试问这一个月来的连苦奔波与对天气的不适应,早已让她受够了。如今一朝到达目的地,让她怎能不激动?而作为一路上张婉然唯一的婢女,她自然也明白这个娇蛮小姐的忍耐已到极限,如今准格尔便在眼前,怕是受的罪也就应该从此停止了才是。
在翠环的摇动下,张婉然缓缓醒来,自昨日决定快马加程后,她的身子越发不适应舟车的劳顿。侍女的话好似从遥远的天际边外传来,慢慢贯入了她的耳内。“嗯…”轻哼一声,张婉然扶额坐起,天灵盖的微疼让她有些不适。
“小姐,咱们,咱们到准格尔了!”见她起身,翠环一个激动的开口,兴奋的诉说着。
“到了?”方才从昏睡中醒来,尚还未反应过来的张婉然有些木讷的重复着侍女的话,娇刁的眸子却是随着唇口的开启一闪。到了!她们终于抵达了!
翻身坐起,她袖手缓伸挑开马车布帘一角向外望去,心中却是怀着何人能足以明了的期盼与渴望?
帏帘开启一刻,她却失望的黯淡了眸子,“该死的丫头,是谁说到了的?”厉声开口,原来幕入她眼底的竟是一片与先前枯黄而夹杂着斑斑白雪的草原毫无变化的场景。一望无尽,那是让她失望的草地。
回身斥责着身边不懂事的丫头,张婉然感觉到自己被人愚弄了一般,前额的疼痛更是让她难以忍受,心中不快,她由着性子便抬起了手,作势就要落下。
一见主子这般,翠环赶紧跪趴在马车箱中,口中快速而无比凄惨的解释“小姐息怒,小姐息怒,是真的已经抵达准格尔部了,不信,不信您可以问问马车夫啊!”她低声哀鸣的解释求饶,只怕那巴掌就要落下。
一路来,张婉然无不期盼着能够早日到达,早日见到那个梦中人,她的心急又怎是眼前这个小丫鬟可以理解?听见翠环的解释,她恼怒的将已高高扬起的手掌收下,是的,依照车夫昨日一语,今日确实应该抵达准格尔了才是。
抿着薄唇,她再次翻手掀开了马车之外的布帘,动作之快,并不似一个正在患病中的女子一般。布帘刚一掀起,责问之声也随之发出“车夫,你且说今日便能到达准格尔,为何如今却还是茫茫草原一片?我如何见不着半点一个蒙古最大部落应该有的样子?”
责难的声音带着她的薄怒发出,让坐在马车厢外的车夫李远为之鄙夷,碍于她的身份,车夫无奈下了马车,模样恭敬十足的站在张婉然面前回答到“小姐,您有所不知,这准格尔乃边外游牧民族,并非如咱们的京城那般繁华,处处人烟,好不繁华一片,先下咱们确却是到了准格尔部了,”
说着李远顿了顿,眼角瞟向正侧坐于马车边上的艳丽女子接着道“只不过此处乃准格尔管辖范围一部分,若想真正到那准格尔部,只怕会难上加难呢…”只见他说话的声音越发细微,到最后几乎成了耳语,因为面前这个小姐对准格尔的“渴望”他不是不知道,而今他却告诉她若想到达准格尔部内中心是难上加难,那这位小姐不定得如何发火。
果不其然,就在他声音刚落下,张婉然的矜娇之声便再次响起,但并没有李远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与惊愕,却是听女子声音寒冷似刀“难上加难?”
马车之上,女子勾眉,苍白的脸蛋没有半分表情,模样竟是娇媚的不可一世,“李远,你可知晓我爹爹选你与我一道而来的原因?”意料之外,她并没有过多的指责与责骂,而是轻巧将话锋一转的与车夫说起这等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莫名其妙被问起这般问题,李远显然有些一头雾水的挠了挠头“回小姐,奴才不知。”他口上答着,心中却本是“知道”的。自己之所以会被派来做这等苦差事,只因为自己不过有着几年在江湖行走的经验罢了。
“不知?那我且告诉你罢,”听着他的回答,张婉然抿唇一笑,却是冷的彻骨,“爹爹说了,今时今日这一路,有了你,便也就是了一只活的识路犬,而将我送达准格尔便成了你今后能否存在的关键,你可知晓那一句‘难上加难’却是对你自己而说?”
质问着,张婉然说着最为伤人的言语,眼前这个男子,在她眼中确确实不过一只懂得辨别人心思想的识路犬罢了,飞扬的丹凤眼略挑,她直视着面前这个马车夫接着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