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复细念着那封书信,织善纤指轻拂过信纸上的字迹。是他的字,苍劲中却带满了温柔,有力的笔锋一点一旯都显示出他深厚的书法功底。曾多次在逸品苑中与睿卿谈书论字的她怎会不识得他的字,这一别,便是余月,这是他到蒙古后捎回的第四封家书。
见字如见人,字里行间的温柔与怀念她细细品怀入心,对他的思念也随着送信而来的信鸽飘远,恍一瞬她甚至强烈的希望自己能变作那只鸽子,带着她满心的相思之情朝他飞去。
快步走与案边提笔疾书,字浅浅落下,笔笔写满她的思念,搁笔处她却犹豫。他在远方,公务在身,如今不知边疆形式如何。她的思念浓烈,却带着沉重。
如此思着,织善竟是揉碎了案间那写满了相思的书信。提笔再蘸墨忘却旧时念的缓缓书写。她的情,淡漠却是刻骨,不会表露,更不会让自己的感情成为他人的牵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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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这是如今最好不过的机会,您若再不珍惜,或者,或者再不替女儿珍惜,那女儿的幸福可就错过了!”房间内一声娇滴滴的怒嗔声传来。张婉然坐在炕上对着面前的张文知说着,口气中尽是不满。
“婉然,爹明白你的心思,可爹的心思你又为何不多做考虑,如今蒙古局势尚未明朗,睿卿在那里是否处得过来还尚且不知,你冒然过去,只怕不仅不能讨好睿卿,反而会把自己陷于危险啊。”张文知无不怜惜的看着女儿,虽父女两虽不过一丘之貉,望借攀上这京城第一红人睿卿得以升天,但考虑到女儿的安危,张文知还是严厉的拒绝了女儿要求。
见他还是不答应,张婉然不经怒从中来,语气也随即变的激动“爹我看您真是老糊涂了。以睿卿的能力,这蒙古的局势在他的掌控之中是必定的,我又怎会傻到置自己的生命安全于不顾,”顿了顿她站起身来,眼神中突现算计的诡光,与刚才那个和父亲撒娇的女子豁然变的如二人一般。
“我与睿卿之事当时爹您也确实同意了,若非您的推波助澜暗中帮忙,我也不会有机会爬上他的床。而今我的身子已破,倘若再不抓紧机会,只怕你我的计划便会落空。如今睿卿一人远在边疆,他府中人又不在身边,我自当应该抓住这个机会近他身旁,待到他日回朝,他不想娶我进门也是不行的。至于他府中之人,”张婉然口气再次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轻视与嘲笑“到时又能奈我如何?”
听她说完,张文知不竟觉得寒栗,自己的女儿是何时有了这般城府与心计,竟连在朝堂之上沉浮多年的自己也感到恐惧。
对上女儿阴沉的笑脸他开口“但若睿卿并不买你的账,到时回京反将你遗弃,你这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反倒成人笑柄啊。”
“哈哈哈哈,爹爹,何时您也变成这般胆小怕事了?自小你便教女儿做人做事要狠的下心,所谓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今日我不犯险打这一仗,只怕等到他回朝之时早已忘却我这个人的所在。况且爹爹,您的女儿真的会愚蠢到打一场没有把握的仗吗?”她冷笑着,有着与她明艳外貌截然相反的阴冷。
“你的意思是?”“如今睿卿刚到蒙古不久,就局势来看不要个一年半载是回不了京的,若爹爹依我,早日为我安排启程,不到明年冬天,爹爹您,便可以做姥爷了。”说完她放肆的一阵娇笑,算计如她,若没有十足的把握,她又怎可以选择冒死去蒙古与他相见。
见女儿笑的猖狂,张文知心中骤的一紧,如今眼前的女儿是何时变成这般,为何他从未发现?
迟疑着开口“婉然,你又何必执着于他一人,如今京城中王公贵胄比比皆是,论及皇上眼中赏识度,也非他一人便可独揽。凭你这般长相与心思,在京城中另择佳偶也不见得会比睿卿差啊。”
虽见女儿心机这般,但他却也爱女心切,无论怎样安全事大,若要冒着生命危险去蒙古一搏只为换睿卿真心,他不如在京城中为女儿重找佳婿。已他的官位及女儿的样貌,虽可能条件会不及睿卿,但若说距离,也不至于太大。
一语被再次激怒,她声音略带咆哮“爹爹!当时女儿做下决定之时您也是答应的,而今女儿身子已被他所破,你却说出这番话来,你置女儿清白于何处!况且女儿自打那日在荣郡王府见到他,女儿便心属于他,要女儿另择佳偶,那是不可能的!”
见女儿这般,张文知叹了一口气,若早知女儿刚硬这般,他当初便是万万也不会答应女儿的计划,将她送上那个心根本不在她身上的男人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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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草连天,风儿轻吹着丰美蓁茂的野草,如锦锻一般翻浪着,天地间蕴含着一股无人的绝美与寂静。远远看去,这天地接壤的一处却有一个身着紫蓝色单夹袍、头戴由宝石相串而成的玛拉盖的女子在翩然起舞。
女子舞步不似蒙古舞的粗犷与大气,却是在点点步步间流露出一种类似西域舞蹈的妖娆,腰一提,她身忽一旋袖手回摆。每一个动都带着深情,似在诉说着什么。一曲舞罢她气喘吁吁。却见她面露绯红对着北方的天空轻声念叨着什么。
在远处看着他,似怕打扰她,睿卿略扯马头想转身而过却被女子叫住“王爷?是您吗”被唤住的睿卿勒住缰绳回身对女子一如平常的笑着,眼中却丝毫没有笑意“乌兰娜姑娘打扰你了。”马蹄缓慢前进,来到女子面前。
“王爷哪里话,乌兰娜不过一时闲来无事忆起幼时与母亲处学来的舞技而来此一舞。”乌兰娜妩媚一笑,不可方物,却在睿卿眼中看来不过艳丽的过分。“方才见你口中念念有词,不知在说些什么?”他发问,却并不期予得到答案。
乌兰娜一笑回头,“不过是在思念早已逝去的母亲罢了,这一舞,便是母亲毕生的绝学。”解释着睿卿的问话,但她并未说出,也正是这一舞,让她成为了葛尔丹策零的宠姬。口中的念叨不仅是为了逝去的母亲,更是在为远方的爱人祈祷着。
笑着寒暄“乌兰娜姑娘果真舞技惊为天人。不知大汗他是否也是被你这绝世的一舞而迷惑?”睿卿今日策马而出本是想打探葛尔丹策零在准格尔部周遭的军事部署情况,一路而过却见到这个女人在此,他不免觉得无聊,只望寒暄几句便离开。却见女子一笑,只是不答。
自来到准格尔之日起,这个女子便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时常会殷勤的讨好,却又时常的摆出神秘之感。睿卿自是深知女子来历,也不愿与之多作接触,今日遇上纯属巧合,但心中却骤闪过一计“见乌兰娜姑娘平日在部族中倍受人尊重,想必多是因为葛尔丹策零可汗的宠爱吧。”见她不愿答话,他再度开口问着,言语中似没有任何意图的闲聊。
女子自当没有防备的回答“王爷哪里话,若说宠爱,不过男子一时新鲜的迷恋,断不可谈及信任,若无信任,外人又何来对你的尊重?”一语不过逞强的回答,似也在炫耀可汗对自己的无上信任与关爱。“如此说来,乌兰娜姑娘必是万分受到策零可汗的信任罗?”再问话,女子不答。只已妩媚一笑告诉来人答案。
“既若得信任又怎会连他的真实去向也不得而知?只怕是你们可汗对你的信任不过流于表面,实则不过防范着你吧?”突来的攻击性言语使他显得盛气凌人,让身边的女子顿感危机不知如何作答,既不可反驳,亦不能解释,只是怔怔的看着眼前这个高大俊美的男子。
“又或者说,你们可汗是信任你的,不信任的却是我这个人,而你,便是他抛下的善于撒谎的棋子,借以牵绊住我?”男子再开口,表情更为阴冷。女子惊慌的不知如何是好,正在愁云满布之际却见男人霍然的爽朗一笑“乌兰娜姑娘真是心思单纯,睿卿不该对你开此种玩笑啊。今日睿卿得见姑娘绝世一舞实在有享世间不得享之眼福,故而言语上出现唐突,望乌兰娜姑娘切莫在意。”说着调转马头扬长而去。
她今日错愕的表情以及不知所措的反应已深深加深了他心中的猜测,必须速速飞鸽回京让弘尔祈小心提防,葛尔丹策零势必已进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