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夜后睿卿果然时常因为公务繁忙常常连续几日不能回府,自此织善更觉自己成了一只笼中鸟,被指婚,被强嫁,如今被强囚在这侯门之中,今天的自己就是那只永远飞不出牢笼的小鸟,忽的忆起睿卿曾经的一句话,原来她所说所看的一切果真如他所言,不过全部是一纸空谈,附庸风雅纸上谈兵罢了。
细数自己嫁进王府的日子不知不觉间竟已过三月,而今的天气也越发往凉里去,眨眼便是九月了。织善暗自思付,不经想起那句秋风萧瑟天气凉,草木摇落露为霜。
轻叹着织善合起手中书卷身子倦乏的躺回床上,却如何也睡不着。
正愁闷之际忽府中管家戈丹来报,心中甚是觉得稀罕,平日里戈丹虽对她百般恭敬,但却也不时常来到后苑,与她碰面的时间更是少之又少,一般而言若有事,也应该是她的贴身侍女彩云及彩霞来才对。
迷惑着打开门,织善迎上一名儒服打扮的中年男子正低垂着头恭敬的站在门外,一见门开戈丹便动作熟练的对门内人作了个揖“福晋吉祥。”
“戈管家不必多礼,管家来不知是否有什么事?”虽知做主子的应拿出主子的威风,否则下人们便会踩到你的头上去,但从小便在视仆人为一家人环境下长大的织善却一直无法如睿卿所言做到这“威风”的一面。
“奴才刚听府里其他仆人说有客人来,如今王爷不在家,不知福晋是否能出面应酬一番…”口气呜咽。这戈丹自睿卿一被封爵位、做贝勒爷起便跟在睿卿身边做管家,一向小心谨慎视人心为蛇蝎的他自然明白世间各种阴狠诡计。
而这位由皇上钦赐的侧福晋自打嫁进府便不大出面,本以为不过是个不受爷宠的小丫头,近日却突的见她地位上升,颇受起了爷的重视,但根据数月的观察,戈丹却未发现这侧福晋有何手段,便想着爷若能娶着一位心性纯良的女子做妻也为不错,故此他在织善面前做事待人方面便表现的尤为恭敬,若非得以也不会来打扰主子。
但今日这位客人却是他招惹不起的,甚至比起这深受王爷喜爱的女人还更招惹不起,若平日也罢,那客人见家主子不在便也会自行离开,今儿可好,上门便似是为了这新过门的侧福晋而来,虽知自己说话犯了忌讳,什么叫福晋主子出去“应酬一番”,但今日的他被那“客人”下了命令。若不带人来,便提人头来的话可是让他倍感恐惧。
织善起疑问道“如今王爷不在府中,我又才过门不久,照理说我非正室,并没资格出面。”虽说着,但也料想到能出动戈丹来请人的人,定是贵客,思量一番后她答道“既然是贵客,那便请戈管家带路吧。”说完拂了拂衣袂,跟着戈丹一路朝闻涛亭而去。
虽时已九月,但偶尔天气也会反常的哄热,一路走来,织善不免觉得有些微热。还未到达位于闲水榭正中心的闻涛亭,织善老远便见亭中坐着一个身着淡紫棉绢绣金线的男子身影。
缓步过去,只见戈丹殷勤的对那人深深作了个揖,轻声禀报道“爷,福晋来了。”见来人并未答话,只是将手轻挥,戈丹瞬时便知道自己应该退下了。再一次弯腰,他双手抱拳对那紫衣人与织善同时谦卑的供了供说“奴才告退。”说着不等织善反应便一路快步离开。
见着来人织善便知为什么戈丹会怯懦成这般了,单就看对方这一身衣裳便显而易见的知道是个出身高贵的世家子弟。
不等织善出声,那人带着微笑转过了身,并用一口尚未彻底成熟的男孩混合男人的声音发问“你便是睿卿的侧福晋?”见来人直言不讳的问,织善只是略一扶身,随即站起“织善不知公子是谁,来府中所为何事。”抬眼只见眼前清瘦的男子面容俊朗明媚,与睿卿的霸气阴沉之气可谓是南辕北辙。
来人不多言,只是一脸含笑绕着织善打望了一圈“昔日朝中大臣们所言果然不假,这睿卿郡王确却是被你给迷住了。”笑着,眼前男子坐回石凳上,姿态慵懒暧昧,丹凤眼似瞅着眼前人,又似穿过眼前人一望其身后池中已开的惨败的荷花。
见对方提起睿卿,织善只道是他的同僚“不知公子今日登府所为何事,王爷他近日公务繁忙不曾回府,若找王爷,只怕公子在朝堂上便能见到。”见他说话唐突,不愿多说话的织善顿时一脸冷清,只想快快将来人打发。
“难不成私下里你也是如此和睿卿说话?”弘历见这女主人似对自己没好脸色,便故意道出此话激她“也不怕冷脸太久,你家相公一个不满,将你休离?”听见他的暗讽与略显稚气的言语,织善不答,嘴唇上的讥笑却挂上了脸。
见她面带揶揄的笑意,生为当今皇上第四子,并深的圣祖皇帝喜爱的弘历不免有些不悦。说起话来却更加气急败坏如个孩童“前些日子还听说睿卿他甚为不满这新娶的福晋,却不料这几日便传出他大为宠爱这名女子的传闻。来的路上我还思前想后,那姑娘到底有何能耐将本朝第一红人迷住,今日一见,却不想是这般自视甚高傲慢无礼的蠢材。”
被他幼稚的话一激,织善再度沉眼细细观察眼前人,只见他身着华服腰系绝美玉佩,头上小帽虽样式简单却在帽中心镶嵌着一枚夺人眼球的绿翡翠让人一见便知是为佳宝。心下便猜到,这眼前人绝非睿卿府中同僚,若既是同僚也不会不知睿卿动向,还故意在这尚未下朝的时间来到府中,且若同僚,自然也不敢轻易来到睿卿郡王府这般肆意大胆,就连平日里心计甚重的戈丹也敬他三分。只怕这位小公子是某位王爷家的世子,因其父与睿卿同朝为官得与之相识。
自小与阿玛在琉璃厂长大,平日里游手好闲欺善怕恶的八旗子弟欺负平民百姓的事于她,已是看多于心,而如今眼前人,定是那些无聊的八旗公子哥,仗着自己的身份四处招摇,又因着结识睿卿但又不知其阴沉性格,单凭那些流言蜚语而对自己产生了好奇,如今便趁了睿卿不在故意上门滋事寻她开心而来。
织善心里打着主意说“织善在公子眼中不过一介无知妇孺,公子又何须与之多谈,公子也不恐织善这痴傻冷的恶疾沾染给您?”说着作势观望四下一番“公子,我瞧着时辰也不早,只怕是王爷快到回府的时间,公子却是不知王爷脾气暴戾之处,若到时他回来,见自己不在府内,而府中却出现陌生男子,定是会拿人开刀才肯罢休。公子刚才也说,王爷如今对我宠爱非常,自是不会为难我,但公子可就难说了……我是为了公子安危着想,公子还是速速离开吧。”一边说,织善一边做出十分恐惧的表情,好似那睿卿在府中便是一个魔王,一个杀人机器,一见不满意之处便会大肆杀戮一般的人物。
见眼前人突如其来的故事,弘历好不想笑。虽与睿卿相差十岁,但打小他便与睿卿一同长大,又为堂兄弟,关系自是要好的紧,而今见这女子口中的睿卿是那么吓人,弘历满心憋笑,只是心里却打起了主意,那睿卿自受圣祖爷爷提点进朝为官后,便日甚一日的摆出了冷静不再嬉闹的态度,害他这个做堂弟不免觉得少了一个玩伴而苦恼,如今见得这睿卿新福晋说出着一些话,他自是要好好戏弄他一番了。憋着笑,弘历配合着她的戏。
“敢情如此?从来听说睿卿郡王阴沉果敢,处事手段无人能及,今日听闻福晋一言大为吃惊,若外人知晓这睿卿郡王是这般杀人不眨眼,想必恭敬态度必是更甚,刚才小生不长轻重出言冒犯,还望福晋多多宽恕,小生这便去也。”
说着便熟门熟路的径直朝院外走去,仍谁见了也觉得他是害怕着睿卿的“残暴”而逃走的。却不料刚走几步,那人突然旋身,朝着织善说“对了织善,我叫宏巳,你可千万记着。”说着意味深长的对错愕的佳人一笑,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