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蓁只听见身旁的孔斯年冷哼一声,她不解的抬眼,看见走来一位楚楚衣冠的男子,长得和方雅渝有几分相似。
“方盛榭,她二哥哥。”孔斯年说到。
原来这就是昨日诗会的主办人,方家二公子,方盛榭。
“方家的这些孩子,没一个好东西。方大人英明一世,为朝廷鞠躬尽瘁,结果败在了自己的孩子手上。”孔斯年轻声说到。
“二哥哥!”方雅渝一见撑腰的来了,眼泪哗啦啦地就喷了出来,一步一扭地朝他哥哥跑去。周围的人一见是方家二公子也都纷纷避让开了。
看来真的是“名声远扬”,都是不好惹的。樊蓁心想。
“雅渝,怎么回事。”方盛榭拿出手绢擦擦方雅渝哭花的小脸,柔声柔气地问。
“哥哥!那个和孔斯年一起的贱民刚刚想要打我。”方雅渝说到。
方盛榭转头看向樊蓁,樊蓁明显感觉到了敌意和杀气。樊蓁一抬眼,直勾勾的瞪了回去。
方盛榭被瞪了一愣,转而笑了一下。这姑娘有些意思。他心想。
“你叫什么名字?”方盛榭问。
“姓古。”樊蓁答。
周围的人都一愣,什么姓古?这姑娘明明姓樊。
“名奶奶。”樊蓁接着说。
周围的人一听,哄堂大笑起来。姓古名奶奶,那就是姑奶奶。
孔斯年笑得前仰后翻:“没错,就是你姑奶奶。”
方盛榭没想到樊蓁这么大胆,勃然变色。他往前走了几步,把方雅渝放在自己身后,严词厉色道:“好大的胆子,不仅打伤我妹妹还对我出言不逊。来人,给我压回府里去。”
打伤他妹妹?樊蓁不觉得委屈,只觉得可笑。方家不愧是文官出身,轻轻几句话就能颠倒是非黑白。
眼见方盛榭身后的随从就要上来抓樊蓁,孔斯年一个箭步冲到了跟前,把樊蓁护在身后:“住手!方公子,你连我是谁都不认识了吗?”孔斯年厉声问道。
“我认识,这不是孔家妹妹吗?”方盛榭不屑一顾。
“这是我家的客人,我劝方公子以礼相待。”孔斯年道。
“你劝我以礼相待?”方盛榭重重的说出了那个“劝”字,玩弄更加明显的在他脸上表现出来:“一个贱民,打伤我妹妹,谈何‘礼’字?哟,我忘了,这是你孔家的客人呢,怪不得,你孔府上的客人肯定都与你孔府上的人一般。哥哥都像未开化的毛猴子。”
“你说什么!”孔斯年哪里见得自己家人被如此羞辱,冲上去就要伸手打方盛榭。
突然身后的樊蓁一把拉住她。孔斯年猛地一惊,刚想回头看是谁这时候敢来扰断她,回头却看到樊蓁对着她使了一个眼色。
孔斯年这才反应过来,方盛榭是故意说那些话来激怒她,若是她今天在这百闻楼里做了什么有伤大雅的事情,肯定不出一日就会传遍整个京城,到时候方家再来处理这事时,她孔斯年就是有口难辩了。
可樊蓁不怕,她不是这儿的人,不怕这儿的风言风语。
樊蓁起身走上前:“你说我这个贱民,弄伤你妹妹哪儿了?”樊蓁的语气很是挑衅。
方盛榭没想到樊蓁竟自己挺身而出,一时语塞:“你…你冲撞了当朝三品大员府上的嫡女,竟然还敢不认账?”
“我看她是哪儿都没伤着,我倒是伤着了。”樊蓁举起自己被烫伤的手。
这时人们才发现樊蓁白皙的手上已经被烫的起了好些个大水泡,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姑娘真厉害,都烫成这样了刚才竟然一声也没吭,现在还面不改色地说着,仿佛烫的不是她。
“阿蓁!”孔斯年大惊,一把握住了樊蓁的手腕,满脸的紧张。
“无碍,回去让二哥哥给我上点药就好。”樊蓁根本没把这事往心里去。她二哥哥医术天下无人能及,还治不好一个烫伤?
“我二哥哥哪里会制药?”孔斯年看到烫伤后着实有些害怕了,她们京城里的女子每一寸肌肤都珍贵无比,从小到大全身都被小心呵护着,就连绣花时扎了手指都要去请最好的大夫来配药。
“我二哥哥会制药!”樊蓁噗嗤一笑,这丫头被吓傻了?
“你们别在那儿惺惺相惜了,大难临头了还是自求多福吧。”方盛榭回手招来了那些随从,嘴里还碎念着:“哎,果然是臭味相投,来人,都给我押下,小心别伤了孔小姐。不然我方府门前怕是要有疯狗来叫了。”
樊蓁心里很是奇怪。孔父是当朝二品大员,是开国元勋,太祖皇帝亲笔提的“护国柱石”的四字大匾还在孔府门口挂着。他区区一个三品小官家的孩子,竟然敢如此羞辱孔家。
不过此时也顾不了那么多。樊蓁抽回在孔斯年手里握着的手,正面迎上两个朝她扑来的随从。只见她一个回身,一挥胳膊,“嗙嗙!”两声,那两个随从就倒在了地上。
两个随从被樊蓁一挥手打得眼冒金星。嘴里“哎呦!哎呦!”的叫着。这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姑娘,哪儿来的这么大的力气?
“你会武功?”方盛榭大惊失色。他们家是文官,虽然是巧舌如簧能言善辩,最擅长颠倒是非黑白,但要是比这挥动拳脚的功夫,他一个八尺男儿简直是弱不禁风。
“小妹,你怎么不跟我说她会武功?”方盛榭转头看向方雅渝,眼里有些责怪。
“她没同我说!我怎么知道她会武功!”方雅渝吓得大叫。
方盛榭是真的怕了,他怕樊蓁是江湖上的人物,那里可不是他能插手的范围。“你…你们江湖不是有规矩,没自报家门的,不能胡乱对我们平常人动武吗!”方盛榭突然想起来江湖上有规矩,不得随意欺凌不会武功的平民百姓。
“我自报家门了啊。”樊蓁说,她瞟了樊雅渝一眼道:“我说了我是樊家人,只是你这个傻妹妹见识短浅,不认识我。”樊蓁把两只手往后背一背,昂首挺胸的站在方盛榭面前。
“樊家?什么樊家?”方盛榭突然想起刚才樊蓁对方雅渝说她二哥哥会制药,江湖上有个赫赫有名的神医刚巧姓樊,那神医是…“难不成你是南边奕州奕乾庄的?”
“嗯哼。”樊蓁哼唧了一下。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奕乾庄的大名在京城也是如雷贯耳的。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是奕乾庄的人。
“你是奕乾庄的什么人?”方盛榭追问。
“我姓樊,我们一庄子人就四个姓樊的。”樊蓁觉得很是好玩,她早就把樊实对她的叮嘱忘在脑后了,现在一心只想给孔家和冲茶姑娘出口气。
莫非他就是樊家小妹?方盛榭心里有些哆嗦。
“呸!一个江湖上的破门户!还在我京城撒野,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方雅渝听到樊蓁是江湖人时,突然冲了上来,朝着樊蓁就吐了口吐沫。
樊蓁当真被吓了一跳。京城豪门贵女,竟然当众吐吐沫?她真是没想到。虽然她没面见过方大人,但她从现在看来方家的家教确实很一般。孩子不仅养的嚣张跋扈毫无教养而且见识短浅不知天高地厚。真是教子无方,也不知道等方大人一去,他们家还有没有孩子能撑起整个方家。樊蓁突然想到,会不会昨日诗会的船帮庆亲王私运火药,方大人根本就不知道?是方家的孩子们自己做的?若真是这样……
“雅渝!”方盛榭听了连忙喝住方雅渝。
没想到他这一声更是激怒了方雅渝,方雅渝一把推开方盛榭就朝樊蓁扑来,嘴里还喊着:“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凶我,都是你这个小贱民,看我杀了你!”说着拔出头上插的簪子,要往樊蓁身上扎去。
樊蓁本来就是想吓唬吓唬方家人,没想到这个方雅渝如此蠢钝冲动。樊蓁这下是确确实实被方雅渝弄的烦躁起来。只见樊蓁眉头紧锁,一只手抓住樊雅渝高高举起要扎她的手,反手就把方雅渝扣在了地上。
“叮当”一声,那支方雅渝的玉钗在地上摔得粉碎。
“哇!”方雅渝趴在地上大哭起来。
“别哭了,你烦不烦人,没什么本事还喜欢出来招惹别人。”樊蓁极其不耐烦的说。
方雅渝听她这么说哭得更大声了。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让周围的人都屏住了呼吸。
是樊蓁狠狠地扇了方雅渝一巴掌,五个红通通的手指印在方雅渝白皙柔嫩的脸上高高隆起,鲜红的血液从她的鼻子里流了下来。转眼看这位方家小姐,已是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这一巴掌打得是让孔斯年和方盛榭同时傻了眼。孔斯年是因为没想到樊蓁竟然是个如此厉害的人物,不仅性格刚硬,而且功夫还厉害。方盛榭没想到樊蓁竟然就这么把自己妹妹打晕了,惊得在一旁直愣愣的盯着樊蓁。
樊蓁见状把方雅渝往方盛榭脚下一扔,说到:“把人带走吧,既然知道了我是谁,以后就别来找我麻烦,一家子文人还出来挑事儿,真是不怕挨揍的。”
方盛榭忙抱起自己妹妹,走的时候不忘回头说一句:“你等着,这可是京城,我就不信孔家还能护着你。”说罢就带着一路人马赶紧回了方府。
方盛榭这句话是让樊蓁醍醐灌顶。
完了。她心想。她才想起来二哥哥对她的叮嘱,她还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惹祸的。今日这事……她不是现在这么的要撒腿跑回奕州吧!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孔斯年看出了她的担忧,说到:“是他们过来挑事的,还口出狂言侮辱我孔家。你这是在替我孔家出气。阿蓁你别怕,我们孔家一定会护着你的。”
“你是你,你们家是你们家。”樊蓁有些丧气。
“不会的。本就是我哥哥请你们奕乾庄来京中帮忙,他绝不会过河拆桥。如果他不肯帮你,我就……我就天天去他院子里哭!我烦死他去!”孔斯年很有底气的说出这句话,说着说着自己笑了。
樊蓁听了也笑了。她也觉得孔家绝不是那种过河拆桥的人。但她笑话的是孔斯年,“大家闺秀”就是“大家闺秀”,虽然孔斯年在京城里已经是很没有大家闺秀样子的人了,但在耍赖这件事上,她能想出来的最狠的招数竟然是去自己哥哥院子里哭?实在是善良又可爱的很。